十二地支
“我说,你们干啥啥不好,非得学人家打劫?”
定乾坤看着被绑在一起的四人,做出了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子鼠面具道:“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被逼无奈啊。”
叶枯饶有兴趣地捡着跟树枝,一个又一个挑开他们的面具:“这世上养家的活儿那样多,就只剩下这打劫这一个了?”
子鼠面具下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大汉:“爷,你有所不知,我等来自前头的梁州。那朝廷新上任的刺史,可真是个狠角儿,上来就将粮税翻了倍。今年还是大灾之年,我等……我等……”
情绪到了,这老实巴交的大汉开始痛哭流涕,再也说不下去话。
寅虎面具的脸上有一条很深的刀疤,他接过了话茬:“我等缴不上税,那官兵就强行收了我们家的屋子,我那八十岁的老母亲,一大把年纪了,只能跟着我露宿街头,那叫一个惨啊!”
他正也要哭出来,却被定乾坤的拂尘扫了一脸。
当事人似是浑然未觉,反而捧哏道:“惨,惨呐,大兄弟,他们真的好惨。”
叶枯用树枝拍了拍最年轻的卯兔的脸颊,道:“你呢?”
卯兔面具有些出神,被子鼠偷摸捏了一下腰肉才反应过来:“我?我跟他们一样啊。”
叶枯看了眼定乾坤,又看了眼神态各异的三人外加晕过去的丑牛,没有说话。
他感受到了一种怪,一种说不出来的怪。
定乾坤摇头晃脑道:“你们瞧瞧自己讲的这叫个什么话,个个长得肥膘体壮,大灾之年,露宿街头……听起来就好笑的嘞!”
这话讲出来后,寅虎面具和卯兔面具忽然一起哭了出来,呜呜哇哇,吵的人心烦。
子鼠面具的全身都在哭着:“爷,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们呢,爷!我们都已经这样惨了……”
鼻青脸肿的丑牛面具也像是吵醒了过来,他扭头看了看他的同伴,又看了眼叶枯与定乾坤,毅然决然加入了这“哭丧”队伍。
定乾坤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
叶枯突兀地后退一步。
“你们有十二个人。”
刹那间,哭声停止了。仅是眨眼的功夫,那被绑住的四人就挣脱而出,没入草里不见了踪影。
定乾坤擦了擦眼睛:“诶?人呢?”
他回过头,发现方才栓在树旁的雪点雕与灰云也凭空消失。
叶枯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了一个名字:“十二地支。”
“我以为你们早被朝廷清缴干净了。”
几乎在瞬息之间,他们就陷入了十二人的包围圈。
定乾坤道:“还来?”
叶枯道:“这才是真正的他们。”
亥猪道:“看来你对我们很了解。”
申猴道:“但还不够了解。区区皇帝老儿的走狗,怎能奈何得了我们十二兄弟?”
定乾坤道:“大兄弟,十二地支是啥呀?我怎么没听过呢。”
叶枯道:“轻功很好的……垃圾。”
他依稀记得从前这帮人就在干些偷鸡摸狗的活儿,有一次还偷到了……十八公的头上,气得他那位好友一天没吃下饭。
当时动手的好像就是这个
巳蛇。
看着那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里的身影,叶枯只希望他不要想起自己。
子鼠道:“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本想绕你们一命,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叶枯冷笑一声。
丑牛火冒三丈:“你别太嚣张,臭书生,方才我们只是故意让你,这回我们十二兄弟可要认真了!”
申猴道:“还废什么话,结阵。”
十二人齐呵一声,开始绕着他们转了起来。
定乾坤眨巴眨巴眼睛:“这也叫阵?”
但叶枯没有这么想。
眼睛告诉他,这十二个人很荒唐。直觉告诉他,有危险正在靠近。
定乾坤道:“不对,我怎么开始晃眼了。”
“乾三连西北开天,坤六断西南八地……不对,都不对了。”
叶枯猛地将定乾坤一推,他们中间的土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定乾坤瞪大了眼镜:“幻术。”
叶枯的嘴角微微上扬:“有点东西。”
他沉下气息,闭上了眼睛,一呼一吸在他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任何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锵。”
一把长刀被打落。
“哐当。”
是方才亥猪手持的重锤。
十二地支似乎见形势不妙,攻击愈发迅猛密集。
定乾坤使着逍遥道的自在步,身形灵巧,总能钻到躲避的空子。但叶枯的忍耐却在他们的车轮战下逐渐到了极限。
烦。
他的衣袖间寒光闪烁,此时,又恰是有刀劈来。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草木。
“大哥!”
子鼠捂着自己右手的断口,满眼惊恐。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随后就倒在了地上。
卯兔扑了上去:“大哥!”
人破阵破,旋转的天地恢复了正常。
丑牛喘着粗气,捡起子鼠的长刀:“我跟你拼了!”
他还未靠近叶枯,便被一拂尘打倒在地。
定乾坤叹了一口气:“别自找苦吃了。”
“你!”丑牛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酉鸡拉远了去,“别拦着我,我要砍了他,为大哥报仇!”
定乾坤道:“你大哥这不没死呢都?”
叶枯转身踹飞想要偷袭的申猴,抖了抖衣摆,削去了截被血溅到的布料。
申猴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还没有人能破得了我们的十二地支阵。”
叶枯笑了声:“那应是因为你们看人下菜碟吧。”
定乾坤诧异道:“大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们瞧不起我们?”
他看了看叶枯,又看了眼自己。
一个白衣书生,一个帅道士,看起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确实没什么攻击性。
叶枯道:“你们怎么想的在这里劫道?”
辰龙咬牙切齿地道:“弟兄们,莫要跟他废话,我们一起上,他定应付不过来!”
但他的话音刚落,扑通跪在地上的未羊就打了他的脸:
“我们,我们听说赵王府开出重金悬赏寻宝……就算是没有抓到的人也有很,很丰富的报酬。这里地形好,又是通往几个州的必经之路。我们就起了歹心。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辰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未羊!”
定乾坤道:“诶,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也去赵王府领份报酬?”
未羊从颤颤巍巍忽然变得义愤填膺,指着巳蛇骂道:“都是他!都是他胆大包天,当年竟偷到了皇宫里去,害的我们兄弟十一人也受他连累上了官府通缉榜!”
亥猪呵斥道:“未羊,你在说什么胡话!”
未羊道:“我说得有什么错?当年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本想在江湖上闯荡中出自己的名声,都是因为某些人的利益熏心!害得我们成为人人喊打的走狗,沦落到,沦落道如今……要拦道打劫才能活得下去的地步……这全是他的错!”
巳蛇冷着脸道:“那是谁当初抱着我挣来的黄金不撒手?夜里都要枕着睡。”
未羊涨红了脸:“你,你,你强词夺理!我这就要押着你去见官,我要为我……我们兄弟十一人洗干净名声!”
巳蛇嗤笑道:“那要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鞭快。”
戌狗拦在了二人中间:“干什么,这就要开始内讧?当初我们结拜的誓言都记到哪里去了?”
叶枯面无表情地道:“要吵之后再吵,把我们的马还来。”
“要不然,下一次就不只是手了。”
辰龙道:“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就可以这样嚣张,江湖上的规矩都不知道吗?报上你的名来!你爷爷我的剑不斩无名之辈!”
叶枯不耐烦地道:“无门无派。可以把我们的马还给我们了吗?”
巳蛇突然看向了叶枯:“不。”
“我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