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定乾坤像是还没睡醒，头发散乱地闯进叶枯的房间。

    封闭的船舱此刻破了个大洞，月辉沐浴之下，孑然而立、一身素衣的叶枯就宛若人间谪仙。

    “啊？”

    叶枯转过头来看向定乾坤：“风吹破的。”

    定乾坤瞪大了眼睛：“啊？”

    叶枯从定乾坤的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关好窗户，别被风吹跑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朵朵烟花就开始在夜空绽放。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那焰火造就的璀璨星河。

    刹那间，天如白昼。

    ……

    顺天十五年，正月初二。

    兴许由于运河上的船舶比往日里要来的少，往北固山的航程不到两天便完了成。

    迎着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叶枯的脚也总算踏上了实地。

    北固山下北固镇。

    按照行政区域规划，这里本该就隶属汴州管理。但北固山高，互通不便，这个自滩涂发展起来的镇子也就成律法难及之地。

    为了防止某些意外的发生，叶枯还是找定乾坤借了身道袍。

    “二位道长有什么需要？”

    摊主麻溜地擦完桌子，将抹布披回肩上。

    定乾坤道：“两碗素面。”

    “好嘞。”

    叶枯突然道：“等等，有青梅酒吗？”

    摊主道：“道长是很多年没有来过了啊。自打碧落村出事以来，这碧落青梅就再也没有卖过喽。”

    定乾坤好奇地凑了过去：“什么青梅酒？你大早上的就想喝酒？”

    叶枯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没什么。”

    定乾坤眉毛一挑，道：“哎，这话就不对了，师祖常常教诲，没什么就是有什么。”

    叶枯没理他，转头看向码头方向：“闻着赏金来的人可真不少。”

    定乾坤也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那是…….”

    摊主端来两碗素面：“二位道长也是来寻宝的吗？”

    看着油光发亮的素面汤，定乾坤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这都传遍了吗？”

    “那可不。”摊主直起身子，道：“就那什么，青面修罗发了拜帖之后，马上就是传遍了咱们镇子。”

    叶枯道：“你们不怕吗？”

    摊主笑道：“怕啥呀。我们虽然是汴州户籍，但与那汴州城之间到底还是隔了一座北固山，这城里头发生啥也波及不到我们。”

    定乾坤道：“那你可曾见过有啥厉害的人来？”

    摊主道：“道长这话可就难倒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哪里会认得那些大人的本事？”

    “不过，就昨日，倒像是来了个厉害人物。”

    叶枯提起了兴趣。

    定乾坤道：“像？是什么样的人？”

    摊主指着不远处北固镇唯一的客栈：“喏，就在那，他们包下了整座客栈，连……”

    “老板，三碗素面！”

    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摊主的话。

    “好嘞，这就来。”

    定乾坤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生得水灵灵的姑娘。

    在她的左边，是一个吊眼、高瘦男子，右边则是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女孩。

    他们就是从那客栈方向走来的，在叶枯后边的位置上坐了下。

    与那张扬的发型不同，女孩的声音是软软糯糯的：“我不想吃素面。”

    姑娘避着冲天辫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小枣乖，凑合凑合，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呢。”

    定乾坤往叶枯的身边挪了挪，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神鹰山庄？”

    这是叶枯的知识盲区，他只有配合地点了点头。

    “姜辛，你也坐。”

    吊眼男子仍然站着：“小姐，这不合适。”

    姑娘拉住姜辛的左胳膊，硬将他拽到了长凳上，道：“哎呀，这不是都给你也点了一碗，出门在外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坐坐坐。”

    “多……多谢小姐。”

    叶枯突然道：“这回轮到你请了。”

    他指着自己面前的空碗。

    听得入神的定乾坤愣了一下，惊道：“你怎么吃这么快！”

    叶枯的嘴角微扬：“不许耍赖。”

    定乾坤坐了回去，叹气道：“无量天尊！”

    “叔叔……”

    叶枯感到身上的道袍被拉了拉，他回过头，发现是那个被唤做小枣的小女孩。

    此刻，她正站在叶枯的旁边，抬头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就那样眨着，里头似是装着万般的好奇。

    “叔叔是道士吗？”

    姑娘站起身来抱拳问候道：“二位道长，在下神鹰山庄姜笑笑，这位是我的表妹冬枣，还有我的护卫姜辛。叨扰了。冬枣，快坐回来。”

    姜辛也跟着站了起来。

    定乾坤倒是认真回道：“贫道定乾坤，他是叶枯。”

    冬枣抓着叶枯的衣袖，摇摇头，道：“娘亲同小枣说，道士都会算卦，可灵光了。叔叔可以帮小枣算一卦吗？”

    叶枯的眉眼弯起，俯身道：“你想算什么呢？”

    冬枣道：“小枣想算……小枣想算小枣还能不能和爹爹与娘亲一起回家！”

    她松开手，从身上的兔子腰包里掏出了一枚玉佩，又拉过叶枯的手，将玉佩放在了他的手心。

    “小枣知道叔叔算卦会很累，小枣自己有钱的，不用麻烦笑笑姐姐。”

    姜笑笑无奈地道：“小枣！”

    “二位道长见笑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帮帮这孩子吧。”

    她走了过来，牵起还不及半人高的小女孩的手，送到了姜辛的手里。

    姜辛会意：“小枣，我们站的远些，不要打扰道士叔叔算卦好不好。”

    “好，小枣会乖的。”

    看着被姜辛带远的冬枣，叶枯将玉佩递还给了姜笑笑：“姑娘还是收着。”

    姜笑笑约莫是以为叶枯不愿帮忙，神情有些失落，但还是努力地笑道：“待会儿阿辛带着小枣回来，还希望二位道长能帮帮忙，告诉她，去汴州待些时日后，她就能与她的爹娘团聚了。”

    定乾坤挤了过来：“你们要带那孩子去汴州？”

    姜笑笑道：“姑母所托，让我暂护这孩子周全。”

    定乾坤道：“不，我的意思是，在这个节骨眼？”

    姜笑笑道：“若道长所言是青面修罗一事，那倒无妨。自父亲接任庄主以来，就下令不允庄内所有人介入有关朝廷的事。此外，我们在汴州的宅院远离汴州大牢，毋需有被波及的担忧。”

    定乾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姜笑笑正要招手喊姜辛回来，叶枯拦道：“姑娘，稍等。”

    “道长有何事？”

    叶枯道：“既那孩子确身陷囹圄，我又与她投缘，那么我就让我的师弟来给她算上一卦吧。”

    定乾坤道：“啊？”

    姜笑笑惊喜道：“多谢道长！”

    定乾坤道：“什……”他未尽的言语在叶枯的注视下硬生生咽了回去。

    “哎，好吧好吧，谁让本道士的算卦本事天下无敌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