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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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神机

    定乾坤的架势做足,却忽然停在了那里。

    姜笑笑道:“道长,怎么了?”

    定乾坤尴尬地笑道:“本门有规矩,这卜算功夫吧,不宜让他人看见。”

    “这……”姜笑笑四处看了看,道,“要不,道长移步客栈?”

    定乾坤道:“用不着,用不着,你们背过去便是。”

    他将桌上的素面碗移到姜笑笑的桌上,从随身包裹中抽出纸笔摆好,又转头看向姜笑笑与叶枯。

    姜笑笑道:“哦,哦……好,好。”

    她的耳根子飘上了红云,背过身去,装作毫不在意地整理衣襟。

    叶枯也转了过来,看着不远处乖巧坐着的冬枣,道:“那孩子的父母出了什么事吗?”

    姜笑笑愣了一下,礼貌地笑道:“抱歉,道长,恕我不能告诉你。”

    见到姜辛的第一眼,叶枯其实就注意到了他的右手。

    那是一种常人不会有的僵硬。

    他站在姜笑笑的左边,姜笑笑拉他坐下时候却舍近求远地拉他的左手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但他并不是先天残废,甚至可以说本就是个右撇子,无意识间的细微动作都代表着他的手是近来才受的伤。

    又看客栈前头的守着的两个人,头上、手上也多少缠上了绷带。

    再有他面前的姜笑笑……

    虽然身上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但其眼圈乌青,脚步虚浮,也是副昨日没休息好的模样。

    叶枯觉得,自己大抵是一时善心大发了。但既然遭到拒绝,也只能感叹一句人各有命。

    “成了!”

    叶枯差些就被定乾坤扔来的外袍给盖住,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抓在了手上,旋即又丢了回去。

    定乾坤嬉皮笑脸的接住外袍套上,将桌上最后一件法器塞进包裹中装好,道:“成了,成了。”

    姜笑笑道:“定道长,结果如何?”

    被定乾坤方才地动静吸引过来的冬枣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避开水,一切就会皆如你所愿。”

    定乾坤重新梳好头发,揉了揉冬枣的脑袋。

    姜笑笑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定乾坤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已把我能透露的都告诉你们了。”

    他蹲了下来,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冬枣想要早些见到阿爹阿娘,就要记得远离水哦。”

    冬枣懵懵懂懂地道:“水?喝的水也不可以吗?”

    定乾坤道:“我也不知道,那要小枣自己去领悟哦。”

    姜笑笑道:“小枣,快谢谢道长。”

    冬枣点了点头:“谢谢叔……哥哥!”

    定乾坤道:“这个称呼我喜欢。”

    “来,摊主,我们刚才两碗素面几文钱,结账!”

    姜笑笑道:“道长,我来请吧。”她从袋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长肯为小枣卜算,是我们的荣幸。”

    叶枯道:“像姑娘这样信任生人的,可少有了。”

    定乾坤又飘了起来,道:“什么话什么话,本道士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

    姜笑笑道:“二位道长,实不相瞒,家母也曾是修道之人。所以,我还是认得蓬莱山逍遥道。”

    定乾坤咧嘴笑道:“惭愧,惭愧呐。”他拿起方才放在姜笑笑他们桌上的素面碗,递给摊主:“快吃吧,你们的面可都是要凉了。我和大兄弟也该上路了。”

    叶枯点了点头。

    姜笑笑道:“二位道长可也是要去汴州?”

    定乾坤道:“是。”

    姜笑笑道:“那不如……”

    姜辛急切地道:“小姐!”

    姜笑笑无奈地道:“也是。那就不送二位道长了。若有缘,我们汴州再会。”

    冬枣忽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分别抱过叶枯与定乾坤,甜甜地笑道:“叔叔再见,小枣谢谢你们!”

    “姑娘再会。”

    .......

    山路崎岖,定乾坤确实哼着小曲儿,心情美上了天。

    叶枯道:“就这么高兴?”

    定乾坤道:“想起我师兄的孩子了。自我下山游历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她应该也长得和那小姑娘一般大了。”

    叶枯道:“如果我没记错……”

    定乾坤摆手拦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确不是亲生的,是我师兄救下来的孤儿。”

    叶枯淡淡地嗯了声,便没有再说话。

    日头逐渐上了三竿,气温也渐回暖了起来。

    定乾坤还是憋不住了:“除了前面那个,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叶枯道:“我想问什么?”

    定乾坤道:“我算的那一卦啊。”他抖抖自己的包裹,里头传出法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叶枯清了清嗓子,模仿道:“本门有规矩,这卜算功夫吧,不宜让他人看见。”

    定乾坤道:“我那不是对着姜姑娘说的嘛。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怎么能瞒着事呢。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叶枯笑了声,道:“那倒用不着。”

    他们走到了山头,从此处已能望到汴州城的大概模样。

    “总算是要到了。”

    叶枯道:“你说那孩子要避水,可是死劫?”

    定乾坤道:“大兄弟何出此言?”

    叶枯道:“感觉。”

    他向来对自己的感觉有自信。

    定乾坤沉沉地叹了口气:“大兄弟不愧是我认可的人,确是如此啊。”

    叶枯道:“那又为何不与姜姑娘言明,好让他们早做防范?”

    定乾坤道:“师傅说过,有些事情若说得太清楚,可能会发生某些更糟糕的后果。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只做稍加提点。”

    叶枯道:“那你为自己卜算的时候呢?”

    定乾坤脚下一滑,差些儿就四脚朝天:“哎呦,这下山路可真不好走。”

    “吾派中人,从不算自己的命,只卜吉凶。”

    叶枯道:“算尽天下人之命,却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这还真是有趣。”

    一瞬间,叶枯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回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往之事。

    定乾坤道:“话也没有这么说嘛。”

    “虽然世人赞我逍遥道卜算本事天下之首,百验百灵。但就我自个儿而言,卦象这东西,说到底,信则有,不信也可以无。师傅也同我说过很多这人定胜天的故事。”

    叶枯喃喃念道:“人定胜天……人定确能胜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