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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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次之首

    若不是这场雨,他本也没打算冒这个险。

    巷中也能见到星宿卫巡逻,但在雨幕和复杂地形的掩护下,躲避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叶枯借力轻功上墙,翻上了屋顶。

    他匍匐着,小心翼翼地观察周遭的情况。

    汴州大牢即在眼前,它也确实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粗扫一眼,不止大牢原来的衙役,光调来的星宿卫就有不下百余名。

    这就像一滩沼泽,毒虫、蚂蟥甚至不需要躲藏,明晃晃地露在那里等着人来跳。

    星宿卫里的二十八宿极好辨认,算上扎在路口的奎宿,白虎七宿皆已来齐。他们虽在实力上不如十二星次,但也从来不容小觑。

    那青面修罗当真会有如此的本领?

    叶枯在心里也难忍怀疑。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那人能够在十二星次二十八宿都在的情况下,出入皇宫于无人之境,又怎会惧怕当下这般场景?

    雨幕厚重,叶枯思虑过深,一时滑脚,不慎将一块瓦片踩落。

    糟糕。

    黑夜中,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锁了上来。

    “啧。”

    微弱的月光下,那个全身都被包裹在夜行衣中、只露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比他更具偷感的人紧追不舍。

    他不像是星宿卫,但他无疑就是星宿卫的人。

    底下的巡逻的抬头看见他时毫无反应,甚至有种看热闹的姿态,似乎是对这个人的能力很有自信。

    叶枯甩不掉他。

    轻功从来就不是他之所长。

    他必须做些什么。

    但就在他短短的分神期间,那人一个猛冲,竟突地就近了他的身。

    杀意,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杀意。

    更甚住在客栈的那个昆仑剑派的娘娘腔,想要至他于死无全尸的杀意。

    “轰隆——”

    叶枯的斗笠被打落,就连留作后备的面具也被锐利的匕首划上了一道痕迹。

    倾盆的暴雨下,两人隔空对峙。

    那黑衣人落在灯笼之间连接的绸缎之上,看似孱弱的身躯在这般风雨中也是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我还以为是那家伙。”

    黑衣人的嗓音嘶哑,像是被毁了声带,但由内力推动的发声无比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不过不要紧,你们都一样。”

    “都得死。”

    迅猛的攻势再次袭至。黑衣人一招一式狠辣至极。叶枯能感受得到那一拳轰来时自己五脏六腑的颤动,但那种熟悉感还是压下了反击的冲动。

    “轰隆——”

    他该怪自己乌鸦嘴了。

    星宿卫里的二十八宿使都有着自己的独特装束,向来极好辨认。那么在朝廷之中,能让星宿卫这样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十二星次中,他只剩三人未曾见过。

    黑衣人拳脚所至之处,屋瓦粉碎。

    “轰隆——”

    鹑火。

    又生生挨了一记重拳,叶枯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鲜血就沿着嘴角溢出,还未来得及在蓑衣上绽放,便被雨水冲淡。

    他被逼到墙角,却情不自禁地笑了出声。

    这一笑反而让鹑火停了动作。

    “咚,咚,咚。”

    雨中的脚步声格外沉闷。

    叶枯厌恶雨天,从前是,现在也是。

    雨在他的人生里总是与糟糕的事情挂钩。

    他早该想到的,有一个如此胆大包天打皇家颜面的人,这群人肯定会被吸引而来。就算再小心,也都会有意外的时候。

    可他偏偏赶着往上撞……

    从前岁寒三友名声正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豪门富绅以黄金为诱,欲募他们为门客。

    鹑火道:“我见过很多人死到临头还在笑的,但是你的笑,不一样。”

    叶枯借着墙站了起来,抬眸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翻掌向后,沉息凝力,手掌心的空气诡异地颤动起来。

    他的刀丟了,却也没有丢。

    因为他本身已然成刀!

    在十二星次的面前动这把刀,会让销声匿迹的碧虚郎重现江湖。但不动这把刀,他必将葬于这个无名的雨夜。

    那可不行。

    面具之下的嘴角更加上扬。

    没找出三年前的真相之前,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去死的。

    “你…….”

    “轰隆——”

    这回,不只是雷声。

    大牢的方向发生了爆炸。

    鹑火猛地回头,本在他眼前的叶枯却在这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

    毕宿赶来得很快,但他在鹑火的十步之外就停了下来,低着头,身躯难以掩盖地颤抖。

    鹑火嘶哑的嗓音下仿佛压着无尽的怒火:“发生什么了?”

    毕宿道:“是……是青面修罗,不过!灼其华还在我们手中……”

    鹑火一拳打在了旁边的建筑上,连带着毕宿也跟着颤上了一颤:“人呢!”

    “他,他,他跑了。”

    “一群废物!”

    这场雨就像下不尽似的。

    “轰隆——”

    叶枯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在发生这又一个意外之前。

    为了让自己不在明日被挂在城门以儆效尤。

    千姿百态搀着叶枯,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地道进入了百晓堂汴州分堂,又或是说属于这个堂主的私人宅院。

    千姿百态道:“看吧,关键时候还得靠朋友。”

    “也就是我太善良,就算被你扔到河里也不计较,赶着大雨来救你。”

    叶枯盘腿坐下,闭目调理内息。

    “我知道你苍筤刀厉害,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想要做什么。在星宿卫控制的地盘想要杀了他们的头领,你怕不是被淋傻了。”

    叶枯道:“他想杀我。”

    千姿百态道:“那不是他以为你是青面修罗的同伙嘛。那家伙可是第一个被十二星次追杀到现在都没死的人,鹑火对他恨之入骨也是自然。”

    叶枯道:“大牢那边发生了什么?”

    千姿百态靠在墙边,道:“大概是青面修罗来勘查情况,他总喜欢这么做。他谋害太子的前夜,宫里也曾有人看到他,只不过没得到重视罢了。”

    “喂,要我帮你吗?”

    “不用。”

    叶枯吐出了口淤血。

    千姿百态摇了摇头:“灼其华没被救走,所以真正的重头戏还在明天。”

    叶枯缓缓睁眼道:“你就这么看着?”

    千姿百态指着自己,惊诧道:“我?你真的需要我帮忙?”

    叶枯冷冷道:“金疮药。”

    “噢!”

    千姿百态笑了笑,她今日用的这张脸是个小姑娘,笑起来很好看,同时也欠缺了些身高。她奋力地踮起脚,用手尖摸索,才从柜子上方够到一个药瓶。

    叶枯道:“我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千姿百态道:“万事俱备!”

    她打开门,走进了这小院中的另一间屋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从里头拖出了一个似在昏迷,头套麻袋的人。

    “是个刚回来的狱卒,在城郊给我绑过来的。脸皮也做好了,你要的时候我给你取。这场雨刚好也是东风,能当作在路上耽搁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