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什么？”路明非一时间没领会到陈墨瞳所言意指。

    “别装了。”

    陈墨瞳不怀好意地虚眯着眼，睫毛向上微微翘起，她忽地凑近路明非面前，呼吸带起的温热轻轻打在后者脖颈，在他耳边悄声道：

    “在你面试的时候，会议室里还存在着第五个人。

    “不过我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不仅仅是他的容貌，就连身高、体重、脚宽这些细节我都无法揣摩……就像是，这个人并不具备实体？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瞒过古德里安教授他们的，冥照？不，那更像是别的未知的言灵。

    “但那些都不重要。

    “我更好奇的是你本人，是你，路明非。”

    路明非觉得自己仿佛石化了，只剩一颗心突突地跳。

    窗外枝头雨打摇晃，几只乌鸦迎着湛蓝色的弧光飞向远天，仿佛水墨画里点缀的几笔，阴影落在陈墨瞳身前身后将她包裹，她看起来像是披着黑袍的红发巫女。

    又像是醍醐灌顶，

    从头顶传来一股潺潺的暖流，将路明非逐渐从石化中解脱。

    这已经不知道是这顶帽子第几次带他脱离情绪漩涡了——要不是传统观念牢牢禁锢着他，路明非都想跟这顶帽子拜把子结为兄弟。

    “我有什么奇怪的？”

    冷静，路明非，想想承太郎会怎么做！

    会直接喊这个没礼貌的女人滚……又或者不多废话一顿欧拉直到她老实为止。

    不行不行，那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绝对不是我路明非打不过她……不知道她口中的混血种身体素质如何，不过都是人龙混血了，想必不会弱到哪儿去吧？

    他可没把握用那“学徒级”的波纹去对抗身体内流淌着龙血的家伙。

    “你们手里有我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甚至还有随时变换的专员以及不定期进行监视，你们了解我的……一切，我还有什么值得让你感到奇怪的？”

    陈墨瞳没有回答，而是递给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坏了！被她套话了！

    这还是路明非头一次如此强烈的想根治自己满嘴白烂的性格。

    “你又是怎么知道学院一直监视你的事实呢？”陈墨瞳冲他眨眨眼。

    嗨，别说，抛开那鬼精的性格，其实她也蛮好看的。

    路明非抬起双手，示意自己已经投降。

    “嘿，放心，我还没跟别人讲过我的发现。”

    陈墨瞳转过身，

    “我只是好奇，一个从小怂到大的衰崽，突然就在某天崛起，不仅打断了情敌的手臂，还在后来短短两个月内身高爆长、身材健硕。

    “千万别拿什么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种鬼话来糊弄我。

    “是那个人，帮助你唤醒的血统吧？”

    路明非一愣，赶忙连连称是：“对对对。”

    心底却说姑奶奶哎，求你再多些脑补吧，再多些，再多些！都省去我费尽脑汁自己想理由来糊弄的步骤啦！

    可他转念一想，又发现几处说不通、或是前后矛盾的地方，于是补充道：“也不对。”

    在陈墨瞳狐疑的目光下，他解释道：

    “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面具底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他就像是夜空里划过的一道流星，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转瞬而逝。”

    “说重点。”

    “好嘞！他教会了我一些很形而上的东西，你懂我意思吧？就像是你在哲学课上听到那种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老师也含糊其辞总说什么自己把握——”

    “说重点！”陈墨瞳不耐烦地打断道。

    “喔喔，就是他教会了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方式，但只触及皮毛，其实我的血统还是没有觉醒。而且在你解释以前，我甚至都没听说过什么龙啊、血统啊，混血种之类的。”

    陈墨瞳缓缓伸出右掌，摊在路明非面前，然后在他疑惑的视线里缓缓握紧，指节发白青筋毕露。

    威胁之意不明而喻。

    “我是真不知道他叫什么住哪里以前是做什么职业的啊！天可怜见！”

    路明非愁眉苦脸，

    “你可以用你那神秘的手段看看我是不是在说谎啊！”

    虽然不知道陈墨瞳又是怎么“看”见自己使用替身时的情景，也许是她口中的“言灵”？

    但路明非初步确认，对方只能模模糊糊的猜个大概，像是浑水摸鱼那般。

    既然如此，她就是把地球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个“神秘人”的，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当头警醒——

    这群自称混血种的家伙，他们跟自己一样，拥有超出常人的非凡能力。搞不好他们中某些更加特殊的存在，也许能“看”见自己替身。

    “你是说你只用神秘人教给你的‘皮毛’，”陈墨瞳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出引号，“就轻而易举打断了一个经常锻炼训练有素的体育生？”

    路明非一怔，暗道不好。

    他记得赵孟华事件是以同学间的推攘不小心摔到手定性结束的。

    难不成这群家伙连医院里的那些医生也买通了？

    陈墨瞳冷哼一声：“看你表情，你也知道赵孟华的手臂是被你给打断的吧，应该说是骨裂。

    “如果不是学院在背地里运作，你觉得那件事会这么轻松草草结束么？

    “你觉得赵孟华那种性格，还有他爸妈，能咽得下这口气？”

    窗外雷声乍起，路明非冷冷地打了个寒颤，像是被红发巫女施中了法术。

    他完全没顾及到这一点。

    对啊，赵孟华的性格他应该再了解不过了。

    可这个叫卡塞尔学院的，真的像他们自己说的、背地里做的那么好么？

    处处都在帮助自己、处处都在维护自己。

    路明非不知道也越想越迷糊。

    但他知道的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免费的东西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况且他们篡改自己妈妈的邮件也是事实，目的未知……应该说是除了卡塞尔学院想要录取自己的意愿，他路明非一无所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在我都不去追究那神秘人的身份，你能不能给个痛快话啊？一声答应真没那么难吧？”

    陈墨瞳双手抱胸，站在讲台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么优越的条件，你就从了吧！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家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