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出了内院，自然不是想从王府大门出去，那样自己前脚踏出门槛，后脚就会被娘亲拎回去，季明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傻。

    正如跟小翠说的，季明确实是打算去找季东来。季明出了内院便直接往住在外院的季东来住处而去。只是这么一趟，足花了季明一刻多钟，可见武成王府之大，王府外院包围内院，左右两侧是侍卫侍女的住处和值班处，而内院只有轮值时仆人才能进入。季东来是季明的近侍兼侍读，自然不会住大通铺，有自己的一间屋子。

    季明才刚敲了一下门，门就被拉开了，季东来穿着内襟，见是季明，施了一礼后问道：“不知世子深夜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季明看他那毕恭毕敬的表现，觉得有点生疏：“行了，行了，都说了不用行什么礼了，当初带你回来又不是让你来行礼的，咱们一起这么多年，我早就当你是兄长一般，下次还这么多繁文缛节我可生气了。”季东来不语，只是面部神情似是柔和了些许。季明见他不表态也不客气，进屋后就往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看到书桌上正摊开着一本道书，不禁感觉有点自惭形秽，自己似乎确实挺不用功的，上课神游，下课游神。

    抛开短暂的惭愧，季明指指门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季东来会意，关好门后坐到了旁边，就听季明凑过来小声说道：“我姐要回来啦。”季东来歪了歪头，季明继续道：“但有点不对劲，老爹竟然亲自去接她，而且似乎还秘密带了军队一起过去。”季东来继续歪头：“王爷亲自去接，定无意外。所以呢？”

    “咳，你就不好奇吗？”

    “是挺好奇的，所以呢？”

    “你就不担心吗？这么的反常。”

    “是挺担心的，但我们力量微弱，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所以呢？”

    “你就不想过去看看吗？”

    “不想，我们过去不仅帮不了忙，真要是有危险情况还容易添乱。”季东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季明地提议。

    但季明又岂是轻言放弃的人，这好奇心一起来就像有一只猫在心里挠啊挠的，不去亲眼看上一看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但一个人去的话又有点不敢，只能继续跟季东来磨：“东来哥，我老想姐姐了，都两三年没见过了，她这次秘密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碰上面呢，一起去看看嘛，好不好？”一声东来哥叫出口，听得季东来坚定的立场有点动摇，但考虑到潜在的危险，还是摇了摇头：“郡主这次行踪隐秘，必然是有不能暴露的原因，我现在修为低微，还无法隐迹匿踪，如果现在跟去恐怕会暴露他们行动。郡主既然回了京城，相见之日必定不远，世子只需耐心再等上几日。”

    耐心？耐心是有的，但好奇心也是有的，季明如是想。季东来把话说到这份上，季明已是明白这东来哥应该是不会同去了，眼睛一转，当下便顺势告辞：“说得也是，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上几日吧，天色已晚，今天就先休息吧。”

    出得季东来小屋，季明就往内院而去，进了内院就是一拐，却是跳进了道边的灌木丛中，往早上翻越的院墙而去。武成王府整体上是外院包围内院的布局，但有几段院墙是连着一块的，季明经常翻越的就是其中一段，而又因为那段院墙靠近季明房间，季明为了方便行事，早已跟守卫说自己喜欢清静，另有高人暗中保护，就让他们撤了。

    院墙下季明蹦跶了几下，看着一丈高的院墙有点泄气，没人推举的情况下，普通人想要翻过这围墙还是有点难。不过想去看热闹的心终究还是给了季明一个思路，正转身想要去找凳子，却不料看到了有一个黑影蹲伏在景观灌木丛中，定睛一看，竟是季东来，穿着一身黑色短打，黑夜中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人躲在灌木丛里，季东来也不作声，好似个安静的戏台看客。

    “啊哈，东来，你也睡不着，来散散步啊，我这走得有些乏了，就先去睡了，不陪你了。”季明急中生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世子确应早些休息，熬夜损伤元气，不利日后修行。东来今日听世子所言之事，实是担心得紧，本来还是打算与世子一同去看看情况，不过既然世子已经累了，看来只能是我一人去探探情况，世子慢走，东来去也。”季东来也不戳穿，顺着话逗弄着这把自己捡来的小王爷，拱手告辞，作势欲走。

    季明当时就急了，顾不得丢脸：“哎哎，东来哥，且慢，这事情有一点危险，你一人去我实在是不放心，既然你想去，我也与你同去吧，关键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世子不是已经乏了吗？”

    “无妨，与你的安危比起来，这点累算得了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此时季明已经又走到了围墙下，对季东来连连招手。

    季东来照顾这小弟弟那点小面子，也不再继续逗弄。至于为什么季东来还是来了？说到底，其实是季东来太了解季明了，觉得小王爷这性子就算找不到伙伴一同去，也会一个人悄悄地溜出去地，与其让他一个人去，还不如跟着去，自己虽然修为低微，但就算舍命也能为他护得几分周全。

    月黑风高夜，季明却不敢杀人放火，两人偷偷摸摸翻过围墙。夜色已深，外街上已没有太多人在游荡，但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灯火辉煌，宅邸灯不灭，繁星不得见，沿街路边日光石灯高高悬挂，把黑暗照得稀碎，好一派亮堂堂的不夜城，季明和季东来一前一后走出街尾往向北的主路而去。

    琼羽帝城位于初云帝国腹地，地势平缓，六州拱卫，方圆九百余里，分内外城，外城呈放射状环卫内城；内城纵横九十里，东西南北四城墙各设两城门，纵横各有两条主路贯通内城，呈九宫布局，皇宫居坎宫，坐北朝南，又称未央宫。琼羽帝城说是一城，更像是一州，帝城始建时，城墙内即称琼羽，城墙外为京地，而随时间发展，帝城富饶，于是居民自发聚居于琼羽帝城周围，如此这般，方才有内外城之分，琼羽帝城慢慢就成了这一片地区的共称。

    琼羽很大，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季明大概能猜到父亲的方向。武成王府位于未央宫右侧，临近主路，离北城门最近；城外北偏西方向恰好是戍北军虎威营的驻扎地，而武成王曾经就是戍北军主帅；另外季明今年年中使用王府通讯石与堂姐季英联络过，彼时季英正在青州，借用一友人家中通讯石向家人报平安，言说北方兽潮将来，准备去往北方边军历练。结合这三点不难判断出武成王是往北而去。

    武成王府说是离北城门很近，但季明和季东来两人也走了近三里路才走到城门口。除了紧急情况，琼羽帝城并无宵禁，也不会夜关城门，夜晚只会由守卫兵卒查验进城人的居民证明，出城则不管，这么做本是为了方便内外城流通，如今倒也方便了季明这类人。

    顺利出了城后，两人也不忙着沿路急追，而是走到一处路边的豢马处，押了四两黄金，花费二两银子租了两匹黑鳞马。黑鳞马除马鬃外其余部分皆覆盖有黑色鳞片，故此得名。黑鳞马据说是有鳞一族和食草马一族杂交而成，遗传有一丝龙族血脉，完美克服了食草马对妖兽猛兽等强大物种的天然畏惧，同时进一步加强了速度和耐力。若非有战力的要求，黑鳞马在战场上也是相当优良的坐骑，不过正因为有战力要求，如今只有部分小国家因经济有限，才会使用黑鳞马作为战马，像初云帝国这种大势力，则会配备妖兽作为战斗坐骑，不仅速度耐力更强，战斗力也能更好适应战场，唯一缺点就是贵。

    琼羽外城虽说是城，但是房屋并没有内城密集，道路开阔，加之又是深夜，行人稀少，季明和季东来再无顾虑，策马奔去，只是一眨眼就已是在十数丈开外，再过数息，两道身影就消失在了外城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