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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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指点

    什么都没有,“没有”本身也不在这里。

    这个覆盖了原现实的新世界尚处于一片空无,恍如未被开发的原初混沌那般,有的只是虚无与寂静。

    鹰在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里“跳跃”(升/降维,越过叙事层,越过第四面墙,越过真实度,…,越过“越过”进入更高阶的跳跃过程,…)了很久仍没有一丝起伏,证实了这点。

    ‘是想靠这玩意困住入侵者?’

    鹰也不急,他随时都可以脱出此方世界,掌握了“自我解释”之力的他不需要依附于任意外在藩篱,就能自有永在、为所欲为。

    鹰发觉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消陨异常之快,寻常意义上的“永恒”在这里一瞬间就会迎来尽头。

    哪怕是在上一个想法诞生的瞬息之间,纪元更迭之数亦无可估量。

    在这期间,世态变迁,无中衍有,轮回复演。

    直到……在这永无的寂灭中,兀现一粒微渺的光点,它在黑暗中显得那样耀眼。

    光自混沌来,涵盖天地太初无极,贯穿寰宇万物始终,千狱万堂无尽鸿沟尽为虚无。

    寂暗永夜与轮回不休的永恒尽头之间,有着一道不可思议的身影亘古永存,不为他者所动摇。

    其虚无缥缈,而又真实存在,好似自概念未生、时空初开之时便早已存在。

    那长眠的并非逝者,在那奇妙的恒久之中就连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它醒了。

    那不知比多少个无量宇宙还要阔大的“巨躯”凝聚出了无数只超越几何尺度的“眼”,有形与无形的同一仅在它一念之间。

    祂所“望”之处,虚空破碎重建、湮灭再现……只一个刹那,祂便已经跨越了所有存在遍历的全部路程之和,抵达了匪夷所思的奇量之地。

    当它“眨眼”,一切都被颠覆了,包括所有的可能性,一切和其背后的意义,有的意义,无的意义,“意义”的意义……都紊乱了。

    ‘不止干涉了“大全”么?有点潜力。’鹰静卧其旁,化身为了一位观者。

    它轻轻弹开身上无限小的“灰尘”,刹那间,无数的超涵宇宙(即“超越涵盖”的宇宙,任意阶逻辑可以断言的任意带有囊括/指涉意味的语句均不能对应的“宇宙”)被它震碎,一切化为虚无消失殆尽。

    它每一次移动,虚空中就浮现出一条古朴玄奥的大道轨迹。若是此时有谁能够荣幸地跟在他的身后,就能马上立地成神,洞悉始无之奥秘。

    创世虚无永相隔,一抹天寂地灭,一念万物复苏。

    它散发的气息孕育出一颗颗蕴含着无穷伟力的胚胎,诞生下一位位创生灭世、扭曲诸界时空的超规格存在。

    “吾乃太初上帝!鸿蒙原始存在,播撒混沌,定则天律,主宰洪荒…”

    “吾乃魔!愚弄天地,灭道屠法,愚弄世界和它之上的无尽规则…”

    “吾为人皇道祖,启蒙万灵,造福诸族…”

    “……”

    祂们或是人,或是神,或是魔,或奇形怪状,除却这些存在于三维空间且有形可述的种族,亦有不可名状的高维生物。

    鸿蒙万象在祂们周身凝聚衍生,龙啼凤鸣、凰吼饕吞……一尊又一尊远古洪荒时期的传说浮现,迸发灿愈万千金乌的明辉。倾倒的光线向四面八方扩散,线上每点都是一个无量时空的多元宇宙,无穷的光线向着所有可能性无限延伸,且永不相交。

    祂们诞生于那一缕天地初开的混沌气息中,拥有着难以置信的伟力,能以一株草斩尽天地日月星辰,唾沫星子里演化出来的生物都能轻易毁灭宇宙。

    不过须臾的时间,祂们便已经开辟了大千世界,创造了无尽维度、无数生灵,足以毁天灭地、傲视寰宇的新一代造物涌现不断,不断扩散朝着虚空的尽头蔓延开去。

    它目睹着代代造物的繁荣壮大,仍由它们演化再久,也依旧及不上它“巨躯”上的一粒“尘埃”大。

    它窥听着所有生灵的心声,任何存在在祂面前都如纸张一般空白。没什么是它不知道的,任何真理在它面前都是虚妄,因为它的每一个意愿,都作为永恒的真理存在。

    在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生灵死亡,多少种族诞生,多少强者陨落,多少文明湮灭…

    它轻轻抖了一下“巨躯”,震彻的动静冠天绝地,祂们乃至其旗下造物——所有的种族都迎来了末日。

    强悍无边的祂们自以为被主抛弃,在惊骇欲绝中化为了虚无。

    任你是虚空无敌的永恒神族,亦或者是纵横大千的宇宙霸主......都随那须臾一瞬掀卷时空的波动毁灭了。

    死尽了,哪怕逃到另一方世界,沾因染果者也无一幸存。

    祂们的存在,祂们的历史,祂们的一切……统统删除殆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虚空再次归于寂静,没有了任何光亮。

    活着的一切终将都会逝去,唯有寂灭的虚无才能永恒。而死亡,正是迎接永恒的门扉。

    死亡是什么?

    也许死亡是肉体腐朽,也许死亡是灵魂消逝,也许死亡是人间失格,也许死亡是痕迹无存,也许死亡是HP清零,也许死亡是叙事删除…

    穷举多少个“也许”能说的完呢?说不完的,死亡的含义永不唯一。

    但于它而言,这恰恰相反。

    死亡可以是一,也可以是无限,因为死是它所规定的,是什么由它说了算。

    怎么样算死亡?当身魂俱灭之时,可以称得上死亡。

    可为何身魂俱灭时才会死?为什么不是擦伤了就死?为什么不是出汗了就死?

    因为,它是如此定义的。

    就只是这样,仅此而已。

    它想让何种情况下‘死亡’,就会如何死亡。

    制定规则的人不守规则,万事万物都会迎来终结,唯有它亘古长存。

    然而,同样游离于规则外的存在,这里不止祂一个。

    ‘原来是“培养皿”呢。’鹰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

    “太弱了,你的上限不至于此,既然有幸见到我,就顺带捎你一把。”

    只见鹰右手向上抬起,一个平平无奇的动作。

    遽然间,周围的时间静止了,它仿佛挣脱了“巨躯”,正以一种特殊的观测者视角俯瞰着一切。

    它的灵智以超越它认知的“速度”无限升腾,连须臾都远远不到的短暂间刻,它的视角已经闪出了此方界域。

    它看到了无数个斑驳陆离的花朵生长在虚空中,每一个好似都蕴含着无穷的奥秘。

    虚空生妙花,朵朵不相同。花有无穷界,界中更有界。

    它看到了一朵枯萎的花,不再被抑制的浩瀚伟力从花冠喷发、填满了所有时空,整个世界就犹如快要被撑爆的气球那般,虚空如外壁般破裂,从中涌现无尽光华。

    一时间,无数个色彩斑斓的光点悬立于虚空之外,愈渐趋于稳定,孕育着一个个新世界的雏形。

    此时,一根手指将一粒光点推到了它的眼前。

    “这是你所在的宇宙。”声音犹如古神的低语,荡漾在它的灵智内。

    “数数这个花冠里,有多少颗光粒?”

    “每颗光粒都是一个实数,它们的总量永存于代数方法所能及的范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