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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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贵公子和妓子那点故事不用说......算了还是说说

    夜深了,露水渐沉,水道一转,豁然开阔,喜儿驱着小舟回到了流青河的积湖处。湖上印着三两轮橙红的火光,四下歌声渺渺,暗亮掺杂,银波碎浪潮水如织,天上圆月水中风残,直叫人神魂微醺,天与云与月,水与舟与酒,皆在手边。

    蕴娘的眼睛染了深深的醉意,红潮从脸颊泛到了脖颈,她仰着头又喝了两口酒,接着无力地趴在船舷上,看黑色的小鱼忽隐忽现。要是鱼儿游得近了,她就伸手去抓它们,尽管从未曾抓到一只,但蕴娘还是乐此不疲。她衣袖湿透了,长发也飘在水面上,喜儿叮嘱她别掉下去,她也不听,笑呵呵地逗着小鱼玩。

    喜儿收了竹篙,蹲在蕴娘身边,帮她把头发拧干一些放在身侧,蕴娘挽了袖子去捞一只有些远的小鱼。扑通一声,一只金簪子从她的发髻间滑落水里,那灿灿夺目的光辉在水里变得沉静却更加闪耀,喜儿用手去够了一下便被蕴娘制止了。

    那支簪子能吃好几年大白饭吧。

    要不然下次来找找吧?

    金簪子迅速被重重的水光吞噬地一干二净。仿佛那重重的水光也从蕴娘的指尖袭入了她的心脏,她慢慢地把头重新靠在船舷上,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上下起伏。

    愁绪乍起,泪眼婆娑。蕴娘忽然间就哭了,眼泪簌簌而落没入湖中。一两缕清冷的月光,三四点闲淡的渔火,簪子纹绣碎碎闪闪的金光,和那一大片绸缎的雪白,都轻柔地落在蕴娘身上,如此轻柔,却好似压得她肝肠寸断,无力反抗。

    “求你了,活下去吧。”

    喜儿不知道蕴娘说的是谁,也来不及问。蕴娘便拿了酒壶仰头喝完了所有的酒,浑然倒在船中,好似睡去了。

    因为撑船的人不知道该去何方,所以这只小舟只能在湖面上游荡。也不知道游荡了多久,四下轻渺的歌声都歇息了,只剩风声阵阵。喜儿抱膝坐着,心里想着许多的事情。忽然她被巨大的黑影给笼罩了,扭头一看,一艘雕花大船已经靠近。

    喜儿忙拿了竹篙准备划船让路,可是掌船的却叫她停下。喜儿不依,仍然划船要走。雕花大船中走出一个系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厚实干练,不怒而威,等喜儿反应过来,掌船的已经扶着他下船了。喜儿将竹篙插入水中,她不能由着这两人靠近蕴娘,蕴娘已经不省人事了,说不定就会羊入虎口,哪怕对方是个气度不凡的老虎。

    可是喜儿刚要使力,一枚石子打在喜儿的手指的关节处,顿时血流如注,疼得喜儿一下子扔了竹篙。

    男子上了小舟,把蕴娘抱起来,喜儿想再去拦,却听蕴娘道:“你来了。”

    喜儿看着自己流血的手,面上毫无表情,内心澎湃不止。

    玄青的天,把一切照得遥远隔绝又近在咫尺。孙杳低着头看着被天色染得冰冷的石板,心里想起莫家小姐喊他那句‘二公子’,蕴娘也曾那么喊过。

    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蕴娘还不是名动雍都的妖女。她清瘦如竹,穿着白色的寝衣,呆呆地坐在井边。外院吵吵嚷嚷,内院只有这泪迹斑斑的小女孩和剪碎了铺了一地的月光。

    这样的女孩在青楼之地并不多见。

    只要几年,她就会成为外面那些笑意盈盈的女子。

    那女孩低下头,望着井面,孙杳虽不想多管闲事,但也不想见女孩跳井触了几位大人的霉头。

    他走上前,拉住女孩的手臂。女孩并不看他,还是看向井水之中。

    皎皎白月,杳杳深渊。

    孙杳心中一动,也低头看那黑井。

    井中赫然有一张人脸!

    孙杳下意识拔出了佩剑,他又仔细凝视井中之人,模模糊糊记得这是方才迎他们入楼的老鸨。

    泛青的天色一层层散去,王宫内逐渐变得喧闹起来。

    “左尹此话臣不认可,治水是千秋功业,但是国库却连三五年都支撑不下,何况夏天一过,秋日丰收,羊舌必派兵扰乱我雍国边境,到那时候,吴左尹拿什么去置买粮草,添置兵马?”

    “左司马顾虑周全,臣亦是心悦诚服。不过有些看法,臣不敢苟同。若是洪水冲入河岸两边的稻田,秧苗泡水烂了根,秋天怎么会有丰收?届时还需开国库赈灾,更是让羊舌牧族有机可乘!”

    “太子殿下从开春便开始督查各地严修水坝、开渠防洪,左尹大人您就放宽心吧。”右司马劝道。

    “天有不测风云,右司马大人怎能如此果断?”

    “那到时候打起仗来,你右尹出钱?”

    “你!”右尹被右司马的态度激怒了,正准备用手指右司马,转念又想到自己身为文臣,好歹要比武将斯文些,便又耐心地劝自己要温和地与他说话,“右司马大人......”

    “杳儿怎么看?”

    “回大王,”二公子孙杳出列低头回话:“儿臣以为民安方国安,治水之事不可轻视,应当如左尹所言,再派人手,此外,还应清点粮库,依照河岸户数和往年受灾情况进行屯粮,以备赈灾。若是秋日丰收,这批粮草便交于左司马用于平息边境祸乱。至于国库......,羊舌犯境并非只我雍国,申城,卢城,葵辰国皆有此忧,不如向申城借粮,卢城借财,葵辰国借兵马,以共同御敌。此儿臣之粗鄙之浅见,望大王和诸公海涵。”

    二公子说话向来算是温和,但眼神和表情又始终严肃,让人望而生畏却又不能说他为人不够和气,以为他性子柔和想要拉近关系却又因他的冷漠而不自觉地止步。

    殿堂一片安静,联合沿路城主和国君的想法并非只有二公子想到,但这么大的阵仗,谁也不想先出头,况且五国八城现在都按捺着,稍有异动,八方皆扰。再说,大家都以为左司马为了邀功,多少有些夸大,羊舌族目前还不足为患。

    “苌楚什么时候回来?”

    果然,雍王听完便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问起小公子的行程,各位朝臣也不再提起治水一事。

    下了朝,二公子绕到芪阳宫去接他的夫人莫岑雪。

    宫道两旁有侍女宫人来来往往,拜见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地如昨夜流青河的河水。太阳出来了,金灿灿地晕开,一身繁复宫装的莫岑雪走在二公子孙杳的身后。莫岑雪突然发现二公子一直压着步伐,内心的紧张不安便松懈了许多,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