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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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杀了这个疯子

    三公子其实并不是年纪最小的公子,去年王后添了嫡子,取名孙合。不过所有人叫孙苌楚叫了十五年的小公子,所以有的时候还改不过来。

    莫岑雪以为今日宫中家宴能看见小小公子,但是王后却并没有把他带出来。难得雨过天晴,好像天下都明朗朗的样子。莫岑雪跟着孙杳出宫,孙杳将她扶上马车后,也难得坐了轿子。二人坐姿挺直端庄,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

    “一边去,别打扰我做生意。”卖包子的小贩不耐烦地把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赶到一边,他今天已经遇见四个乞丐了,而现在还不到午时。

    “行行好吧,我家被洪水冲了,我爷爷快要饿死了,求你给我一口吃的吧,我求你了。”

    “被洪水冲了?可是昨天雨下得不大,我婶婶家就在流青河边上,也没听说叫水淹了。你这孩子满口胡话!”

    “我没有撒谎!我从平安县来的!”小孩子倔强无比地喊道,这声音惊动了已路过的二公子的马车,二公子听得“平安县”三个字,便让马夫停下车,叫自己的贴身侍卫去问问。

    “胡说,你一个孩子怎么能走这么远来雍都!”小贩嘴上虽否认着,但手上却正在拿两个包子,准备用油纸包起来。

    “你真的从平安县来的?”侍卫蹲下身问这孩子,这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甚至叫人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真的!不信你问我爷爷去!”孩子倔强地说着,生怕别人不信。

    侍卫跑回马车旁,低声告知二公子。二公子与他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侍卫拿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跑到小贩面前说:

    “这里有些钱财,我家大人今天行善事,请雍都中所有无家可归的人吃东西,直到这笔钱花光为止。”

    “这么多银两,可要用上一两年啊!”

    “你只能卖包子和米粥,不得抬价欺诈,恶意哄骗,且去请个识字的人,要用纸笔记下所有来人的名字和落脚处,我之后会来取名册。”侍卫将钱袋放在小贩手上,最后叮嘱他:“记住,不要耍心眼,敢骗我家大人的话......”

    “不敢,不敢,做生意绝对童叟无欺,大人放心,大人的大人也绝可以放心!”

    等侍卫回来禀报完了,马车又咕噜咕噜地向前行驶着。

    马车里还是一片安静,马车外还是一片吵闹,莫岑雪却稍稍自如了些,因为雍国二公子虽不苟言笑,却是个温柔的人呢。

    回到府中已是下午,莫岑雪梳洗换了衣裳后无事可做,便想起那株栀子花来。昨天下的雨到今天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除了那一地落花。栀子花树的花虽落了,但叶子更加油绿,枝杆仿佛卯着劲儿要在这里扎下根去。莫岑雪在地上拾了一朵栀子花簪在发髻间,在这府中一隅待了许久,直到小沅盯好了晚膳来寻她。

    孙杳看书看得晚,晚膳莫岑雪和孙杳二人一般是不在一起吃的,所以她什么时候回屋也不打紧。心思一动,便绕了路去走小石板。湖中养了些莲花和鱼,也算有趣。

    这一耽误,天便逐渐晚了。宅子里还没有上灯,莫岑雪穿过假山,转进长廊,瞧见这白日和夜晚的交替竟只是一条长廊而已。

    她的脚下还有金黄的夕阳的光辉,而后是芭蕉叶黄灰参半的阴影,再接着是清冷的灰白的光亮,这灰白一路朦胧变成混浊的炭色,在长廊的尽头这混浊逐渐地沉淀下来,如墨一般,浓浓的漆黑。而这漆黑的尽头,藏着他。

    二公子喝多了,醉醺醺地缩在角落里,他用手挡着脸,莫岑雪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她和小沅两个人也没能将二公子扶起来,莫岑雪便让小沅去叫管家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沅一个人回来了,“管家说公子下了令,不许人进后院。”

    “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小姐,管家说下令的时候可能我们已经在后院了,他们忘了......”

    “小沅,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小姐了吗?”

    “可是......”小沅很是委屈,“小姐也不像是府中的夫人呀。”

    莫岑雪叹口气,对小沅说:“我们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还是要把他送回屋子的。“

    黑暗一点点延伸,直到吞尽长廊。

    晚上孙杳睡着睡着,突然吐了一枕头,待收拾好了,莫岑雪担心孙杳再吐,只好和小沅在屋子里守着。

    一碗深红棕色的药,在瓷白的碗中微微摇晃。

    拿着碗的手很小,一直在抖。

    屋子里漆黑一片,但是门口却还有阳光。不是晚上。小孩子跨过门槛,药撒了一点,地上和手上都有了红棕色。屋子里灰尘有点多,小孩咳嗽了两下,惊动了床上的人,黑暗中,那人翻了个身,然后就不再有动静了。小孩子猛地转身,就要往还有光亮的门口跑去,然后光亮就被挡住了。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华服如伞,挡住了照进屋子的最后一丝光亮。阳光照在女人的头发上,但是她的脸陷入黑暗之中。

    “杀了这个疯子,你就是我最宝贵的孩子。”华服的女人蹲下来,摸着小孩子的头温柔地说着。

    小孩子捧着药,一步一步重新走向黑暗。渐渐地,他已经能看清黑暗中那些蓝黑色的轮廓。那个头发散乱身上全是污垢的女人正背对着自己。木床的帷帘掉在角落里,稻草四处散落,腐烂的饭菜,在脚下爬来爬去的蟑螂。小孩子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收到无声的指示后,他一步步走到床边。

    “喝药。”

    那个女人没有动。于是小孩子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喝药。”

    女人坐了起来,有一只蟑螂从她身上逃窜了出来。小孩子被吓到了,手里的药撒了大半。

    背对的女人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脸倒是很干净,苍白憔悴。

    女人一只手接过药,另一只手摸上小孩子的脸,笑着说:“我的孩子。”

    小孩子一把抢过药,在那瓷白的碗中,微微摇晃着深红棕色的药,小孩子低头一看,药中倒映着一张脸,那张大人的脸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听到水声汹涌,小孩子看向门口,洪水翻涌着冲进屋子,小孩子拿着药在水中沉沉浮浮,红棕色的药一散而尽。疯女人环住他的脖子,凄厉地喊着:“救我!救我!”华服的女人把手伸给他,喊道“快来啊,杳儿。”

    “杲乎如登于天,杳乎如于入渊......”

    “醒醒,醒醒。”

    孙杳从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烛光和莫岑雪发髻间雪白的栀子花。她看起来干净又温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指引。

    孙杳抱住了她,他从来没有如此用力地抱住过一个人,而这个人没有推开他,这是一件叫他多么渴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