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两个男人惦记上了
留不亭立在入雍都的必经之路上,此刻有两个人正在亭中坐着。
“韩璨,若不是你偷合券失败,我不必还要走这一遭。”
少年沉默着,抬头去看那远路尽头。
“徐府那个丫鬟,找到她。”
“是。”
二人已经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们要等的人。今天远处来了个人,那人一路跑着,看起来像是个农夫。起初亭中的二人并没有太在意,但过了没一会儿,有一群人也出现在路的尽头,他们配着刀剑,应该是在追逐那个农夫。
亭中二人对视一眼便拔剑而出,年长的冲在前面,年纪小一点的少年则慢一些。农夫看着有刀剑冲自己而来,转身想跑,却发现背后也有人,哆嗦着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平安县县令陈崖大人?”
农夫惊慌地摇头摆手,年长的男子回头示意少年去阻拦那些人,他则安抚这个农夫,“陈大人不要惊慌,我是......”他又看了眼正忙于撕打的少年,然后轻声说道:“太子派来救你的。”
农夫一下神情放松下来,他拉着男子的衣袖,双腿无力地靠着他,“你们可算来救我了。”
“陈大人辛苦了。”
“不敢......”
话音未尽,人头已落,正在缠斗的人都愣住了。年长的男子将陈大人的头用布包了,提在手上,雨水将染血的剑洗得铮亮。既然老鼠死了,猫也没必要再争夺,那些人与少年交手一二便逃开了,浑身是伤的少年也就此作罢,回到年长的男子身边。
“这就杀了?”
“主人说,没有用的人,不必保护。”
雨哗哗地下着,地上混浊的雨水到了都城一下变得干净起来,少年拎着布包来到二公子府门前,他将布包放在在石狮边上,趁着侍卫不注意便离开了。血水逐渐蔓延开来,终于引得人一声惊呼。
二公子府中白生生的栀子花被雨淋落了一地,连同那袭人的香气。莫岑雪有些惋惜,今日二公子休沐,她便停了古琴,拿着棋策推算起来。
“下棋应当杀伐果断。”
莫岑雪抬头,二公子不知何时路过,惊得她赶紧行礼。
二公子说完便走了,莫岑雪看着那棋局,黑白交杂,形势不明,是应当杀伐果断吗?
第二日雨停了。
“夫人今日还是不要去布庄了,外头正有些乱。”
“怎么会乱到都城里来呢?”
“官差正带人扣押闹事的难民,听说是平安县过来的。”
莫岑雪听了管家的话想起三天前夫君救济了一个平安县来的孩子,没想到仅仅三天,涌入都城的难民之多还要出动官差了。
“夫人。”二公子孙杳跨步进来,莫岑雪赶紧起身迎他,“你替我收拾些行李,大王要我尽快启程去平安县。”
“最晚什么时候?”
“明早就走。”
莫岑雪仰着头看二公子,这三日来他们的关系变得逐渐暧昧而微烫,眼神稍有对视便让莫岑雪手足无措,可那些微妙的情绪在这突如其来的离别的撞击下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必太担心。”孙杳看着自己的夫人满眼担忧,不由得心中一软。他牵起莫岑雪的手,带着她在桌前坐下。
“你知道近来洪水爆发,平安县死伤甚多,因着去年太子便开始负责沿河一岸修坝治水,故大王对此事很是生气,所以让苌楚安顿城中灾民,而我前去平安县监察修坝,并押送平安县县令回雍都。此去短则几月,长则半载,夫人可不必在府中等我,不如过几日回岳父家小住,省得你独自在府中。”
“好。”莫岑雪感于孙杳的体贴,第一次握住了他的手,笑着吩咐管家去准备饭菜,而她起身去准备孙杳远行的行李。
待莫岑雪离去,孙杳脸上淡淡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他沉着脸思索,平安县县令陈大人的项上人头都被送到自己手上了,要怎么把他押送回雍都呢?
程云旭站在门口看着天,天气终于晴了。风雨已过,而她的夫君还在飘摇之中。她抿了抿嘴唇,像一只鹰一样低眸扫视了一下院中有些蔫的花草,接着便收尽凌厉,面带笑容地进了屋子,望着太子孙以成喊道:“夫君。”
她盈盈笑着,孙以成虽面色忧愁却还是立即起身走到她身边扶着她,“你已有身孕,怎么不多歇着。”
“四个月而已,”程云旭握住孙以成的手,“白先生难道不能为夫君排忧解难吗?”
“白先生的提议颇有道理,自我负责修坝治水以来,一直谨小慎微,往日打点上下虽然花钱甚多,但是大都是岳父在鼎力相助。可惜丹赤晚了一步,没能保住陈崖的性命。”
“陈崖贪污的钱并未流入咱们手中,夫君你怕什么?”
“再者说,没有人证,那合券也只能证明平安县县令自己贪污,你最多是治下不严,若是二公子交予他朝中心腹去大王面前诬告你,既奈何不了你,我们也可知道谁是他二公子的人。”
程云旭见孙以成还是有些愁绪,又宽慰道:“我父亲会打点好一切的,再不济,这个孩子也能帮他父亲一次。”
太子孙以成闻言伏在程云旭肚子上,起起伏伏的呼吸和隐隐约约的心跳让他安定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莫岑雪一路陪着二公子孙杳出了城,直到留不亭。
“夫人就送到此处,快回去吧。”
“一路平安,到了记得写信。”
“好。”
孙杳整理了下鞍鞯,骑上高头大马,莫岑雪还在仰着头看他。这段外出的路他走过很多次,可是之前从来没有停留过,留不亭在他的印象中只是飞速闪过的一块黑影,甚至他此时才注意到是“留不亭”而不是“留步亭”。
成亲,是这一生都会和这个人在一起吗?是可以借这个人不用装作不在意孤独吗?莫岑雪看向他的眼睛那么温柔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但是孙杳只是俯身摸了摸她发髻间的步摇。
“我等你回来。”莫岑雪含情脉脉地说道。
孙杳点点头,回首目视前路,用力挥鞭,不消片刻,一行人消失在路尽头。
“喜儿,你知道留不亭的不为什么不是脚步的步吗?”
蕴娘将折断的柳枝插在河岸处,她听见马蹄声至,又听见马蹄声尽,可是她不曾回头去看留不亭。
折柳河边也许最开始只有一株柳树,留不亭也许最开始并没有名字。这世上大部分要离去的人不会因为一段折柳而驻足,也不会因为一句留步而停下。
“可能被蚊子叮傻了。”
这条破河边,真是一水儿的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