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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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黄金箭 上

    果然,那四个人的结局没有丝毫变化,他自己的结局也是如此。

    徐衎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站起来的时候脑子一片晕眩,手也扶不住,只能靠在墙上。外面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这个世道原来是这样的吗?

    那为什么要骗我?

    夫子骗我仁义,父亲骗我忠孝,世人骗我安良,到头来呢?我变成一个可怜虫,缩在角落里痛哭流涕。

    “我一定会帮你送到的,你放心。”

    “你这是要杀了我吗!你要杀了你的亲爹吗?”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会信仰光,但最终发现这个世上并不是都是光明的。在这样的混沌和失落下,人很容易质疑自己的信仰。

    因为那信仰原也是暗许了益处的——好报。

    当益处没有体现出来,人就会觉得之前的恪守变得好笑。

    所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彻底否定之前的信仰,狠狠啐上一口,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黑暗中吗?

    徐衎走出屋子,想问问老天,却因为太黑了没看到门槛摔了个狗吃屎。

    去他妈的仁义礼智信!去他妈的好人有好报!都去他妈的!都是骗人的破烂,吃人的畜生!就该把刀架在吴左尹的脖子上逼着他去查,就该在这王宫里大闹一场,让那些个官看看,逼急了就该放一把火,让他们看着徐家还是有人的!

    徐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他没有力气了,但他愤怒极了。在卫府里他压抑着,进宫了他还压抑着,到了这一刻,压抑的情绪终于从一个小黑点膨胀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心里一直涨到喉咙里了,就要爆炸了。

    他站起来了,余光中却看到一点烛光正在亮起来,慢慢的,从一个点变得越来越大,虽然昏暗,但弱弱地扩张着,直至他的脚下。

    “吃吗?”

    梁喜有点尴尬,她带的灯油不多,不能一直烧着,所以就熄灭了。她怕徐衎说害他摔了个大腚朝天,就赶紧打开食盒问他。

    徐衎走回来,接过食盒,恶狠狠地开始吃东西。

    因为他明白的,愤怒和压抑一样,都不会有用的。

    梁喜看徐衎一副跟人拼命的样子,庆幸自己没有把最后一道关于徐府灭门的消息告诉他。那天她看见的十几个身穿黑色盔甲的人,跟宫里守卫穿的盔甲,好像是一样的。

    所以,梁喜并不信任这里。

    过了那混沌的一天,梁喜觉得徐衎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待人有礼,但似乎沉稳了许多,是那种大石落下真实的沉稳,而不是之前浮于礼节的故作从容。教她练剑时也专心了很多,不会在休息的时候心绪不宁。

    梁喜练习了三个月,才觉得自己入了些门。小公子孙苌楚知道她在习剑,有的时候也会点拨一下,有秋感兴趣也会来教她几招。

    一来二去,梁喜跟他们渐渐熟络起来,也大抵知道了他们的性子。

    小公子孙苌楚是少年心性的人,他喜爱打抱不平,但少师总要约束他,所以他很欣赏徐衎,二人讲起话来,总是没完没了。梁喜只要安静地站在一边就可以了。

    有秋最好拿捏,只要一直夸他就可以了。梁喜一夸他,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送给梁喜。没过多久,梁喜连有秋的私房钱藏在哪里都知道了。

    虽然她并不想知道这个,但有秋非要炫耀他藏钱的绝招,梁喜因此感觉到头疼。

    她觉得自己快变成一个只会夸他的青蛙了。

    “带你去瞧个好东西。”有秋对着梁喜挤眉弄眼,见梁喜不甚感兴趣,便把她的剑抢了栓在自己身上。

    梁喜无奈,只好跟着有秋出门。有秋带着梁喜一路小跑,到了城门口才发现原来要出宫。

    “机会可难得,托了不少人呢。”有秋晃了晃手里的牌子。

    梁喜想着终于有机会去见蕴娘了,也没有推辞,乖乖跟在有秋身后排队出宫。

    出了宫,有秋拉着梁喜开始狂奔起来。一路上,有秋一刻也没停下,终于梁喜在觉得自己快散架前到了一个围场。

    围场外面坐满了人,坐不下的就站在边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有秋带着梁喜进了围场,就有人迎了上来。

    “小秋爷,你怎么才来,这赛马就要开始了。”

    “少废话,给我瞧瞧留的位子在哪,不好当心我一脚把你踹下去,给小爷选的马当垫脚石。”

    “给小秋爷留的位置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就这儿,前儿个坐这的人赢了一大笔,再好的位置也比不上这儿。”

    确实是个好位置,梁喜坐在有秋旁边,可以看到围场里有二十多匹马正在逐渐入场。马儿油光水亮,骑手昂首挺胸。

    带路的人拖了个盘子问有秋:“小秋爷这次选哪匹马?”

    “我还是选银风。”说着取出一吊钱放在盘子上。

    “这位姑娘呢?”

    梁喜看向围场,她第一次来也不了解这儿,便问有哪些马。

    “小秋爷选的银风是这儿的长胜将军,四蹄如雪,足不践土,所以叫银风。姑娘瞧那匹青骢马,叫翡珍,青白杂毛,腰背滚圆,上一场得胜,也值得投上一投。还有那匹枣红马,叫耀宵,这可是世家名马配来的,咱这儿不少贵人都投了。”

    这小厮讲了三个便不说了,这是他的小心思,多了叫人犹豫浪费时间,少了万一输了又叫人怪罪,三个刚刚好。

    梁喜看到最边上有一匹通体如黑缎的马,虽是黑马,阳光下却闪闪发亮,背长腰短,四肢壮实。最让她瞩目的,是马上的骑手,是个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儿,比自己还小。

    “姑娘瞧的马叫黄金箭,那是第一次来跑马的,练练胆,输了也不打紧。”

    梁喜想到自己走失的弟弟,也是这个岁数,便取出半吊钱放在盘子上,“我押黄金箭。”

    一吊钱太多了,输半吊还可以接受。

    “姑娘真是独一份的好眼光!”

    梁喜知道小厮在说:姑娘真是独一份的好傻子!

    算了,自己也不懂马,选来选去大概都是输的,还不如选一个喜欢的颜色。黄金箭这名字也挺好的,再加上一点私心,就这个吧。

    “我也押这匹。”后面有一人说道。

    梁喜心里开心了一下,一个人投确实看起来有点傻,但两个人就没那么突兀了。梁喜转过身去瞧说话的人,是一个温和清瘦,腰佩龙纹白玉的男子。

    “爷要押黄金箭吗?”小厮毕恭毕敬地奉上托盘。

    白玉男子将一锭金子放在托盘上,又道:“不过是三年后,今日押银风。”

    “瞧你这小气劲儿,三年后那马正值壮年,谁都押得。”一个头发凌乱随意,面庞瘦削,身上绑着乱七八糟彩布的人倚靠在凳子上,流浪贫瘠的样子看起来跟腰佩龙纹白玉的男子截然相反,“倒不如学这小姑娘。”

    “我要赢。”白玉男子说道:“大局,小局,都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