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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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长大的默契

    万事开头难,过了半个月,陂塘修建才从百忙中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孙杳这些天虽然忙于筹建,但却更挂念魏寿的案子,他派出去的暗卫有去无回,这件事很是蹊跷。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派些人手去查,照将回来了。

    他浑身是血,身上多处刀剑砍伤,照将从怀里掏出一卷竹书,交给孙杳,“主子,有人在抹杀我们的人,钩伤已经死了,其他人......”

    孙杳已经知道照将想说什么了,他示意照将不用再多说话,招来随行军医为照将诊治。照将一口气憋到现在已然撑不住了,终于放下心昏死过去。

    竹书记载的是平安县马队的来往记录,有一支从枢河来的马队。枢河距羊舌国不远,羊舌牧族多养马匹、牛羊。靠近边境的地方,马队繁多很正常,这一支马队从枢河来到平安县可能是买卖货物,而后又应当会回去枢河。

    但孙杳没有找到马队返回的记录。

    是更改了返程路线吗?

    这也很正常,毕竟是路上的买卖,总要活络起来才行。

    但照将拼命带出的东西,不会是没有用处的。

    孙杳突然想起他之前看过的案审格目,连忙翻找起来。

    ‘岁始望日,马夫李余报一七岁稚童乌图盗马,经查明乃李余嫉妒贪婪,诬告孩童。其马黄金箭,归乌图的父亲乌特所有。李余行笞刑,罚银二十。’

    孙杳在竹书中寻找,果然马队之中记录了乌特和乌图,这是同一只马队。

    第二日周裨将带来了李余。

    李余此人嗜酒、不务正业,浑身邋遢,踢着一双破草鞋,癞子一般瘫坐在地上,醉得一塌糊涂。

    “既然酒醉,那就打到酒醒。”孙杳冷声说着。

    周裨将上手就给了几个大嘴巴子,疼得他自己直咬牙。

    “小人酒醒了,小人酒醒了。”李余爬到跟前连忙行礼。

    “岁始望日,你报案一七岁稚童乌图盗马,此事你细细道来。”

    “此案陈大人已审过了。”李余抬头瞥见孙杳脸色没有好转,缩了缩脖子一一道来:“那日我见一个小童一人牵着匹高头大马,那马浑身漆黑,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马。”

    “我鬼使神差便把马抢了,刚一到家,那稚童带着几个大汉将我打了一顿,马也被抢走了。我气不过,过了几日便去衙门告状。”

    孙杳见李余是个胆小畏缩之人,他等了几日才去诬告,想来也是有些把握的,便问:“你为何敢倒打一耙?”

    “小人见他们不是本地人,跟了两日后发现他们不在旅舍休息,反而在齐安山山中风餐露宿,再加上那几个大汉进山时东张西望,深怕人看见,小人便猜想他们是四处游走的偷马贼,就去衙门告上一把。”

    “谁知到了衙门,魏寿前来作保,说是他相识的马队,因而陈大人将小人骂得狗血淋头,好一顿鞭打。”

    孙杳微微皱眉,没想到这件案子跟魏寿还有关系,问道:“你可知有多少匹马,有多少人,马上装的又是什么货品?”

    虽然这些竹书上有记录,但既然不敢示人,可能竹书记录也不能作数。

    “小人未曾瞧见全部,只见外有二十多匹马在吃草,晚上又换了一批马,洞内还有马车若干辆,却是瞧不全。”

    孙杳抓住李余的话,道:“带我去你说的山洞。”

    “不是小的不带大人去,而是去了也没法儿。前儿个下雨,泥石流早就堵上了。”李余道。

    也对,如果山洞还在,照将第一次查冶铁的时候应当就会发现。

    看来李余说的是实话。

    那么魏寿私运的是什么?铁块?铁器?还是铠甲?孙杳又想到齐家老者所说的鬼兵,难道是有人晚上看到了这支马队,又或者有人在阴养私兵,众人口耳相传后就变成了鬼兵的谣言?

    “你可听闻平安县二月鬼兵一事?是否在齐安山附近?”

    李余摇摇头,道:“在下只是听过,没有见到过。”

    李余退下后,孙杳扶额思索。如今陈崖和徐长青都死了,私吞的官钱查不到去路。能查到的也是魏寿大抵做了些勾当。什么样的勾当能让太子这么忌讳,直接杀掉了他派出去的暗卫?

    孙杳猛然一惊,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可是为什么?

    还不到时候吧。

    孙杳站在窗前,看着王城的方向。天上一轮毛月亮,朦朦胧胧的只能看见树影。他却觉得能看见所有的雾气都在快速向那一点汇聚,变得诡谲起来。

    “立致,你去把之前记录雍都灾民的名册给我。”

    侍卫立致闻言找出一个箱子交给孙杳,道:“每隔一月,会增上三五百口人。”

    孙杳粗粗估算,雍都城中增加了近两千的流民,还不算上城外以及临近的城郭。

    人,马,武器,都在暗暗流向雍都。

    要变天了。

    他的王兄,玩得真大。

    孙杳取出一只碧绿的雉羽夹在信中交给立致,要他马不停蹄地送给周将军,也就是周裨将的父亲。前日平安县陂塘修建的官钱已经发放,证明通信未阻,周将军知道将有异动,可见机行事。

    又派人清点行囊,不日启程回雍都。

    孙杳想了想,取出平安县的陂塘修建图,在平安县外以疏通水患为名,修葺护城石堤,增瓮城一道,即可防涝,又可御敌。若是前事不利,或可退守此处。

    毕竟他不像太子羽翼丰满,此次回城,怕是艰险万分。

    如此一来,平安县需要有他信得过的人才行。

    孙杳连夜唤来齐家老者,与他畅谈修葺护城石堤一事,并有意举荐齐家的人为平安县县令,又留下周裨将、立致及兵卒二百共成此事。齐家老者不知孙杳深意,只叹他心思周全,又感激他举荐之恩,当场便应下了。

    正待孙杳收拾完毕,准备回雍都,续长送来消息:

    太子病危,呕血不止。事已亲查,千真万确。

    孙杳不太相信这个消息。

    要么太子骗过了续长,要么续长在撒谎。

    孙杳宁可相信前者。

    太子此举又让孙杳举棋不定起来,如果太子要反,装病可以让所有人放下防备,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太子为何要反?雍王已经要年满六十了,太子不是个等不起的人。

    更何况,孙杳才是行伍多年,军中的根基虽然不广,但多少也是有的。

    比起太子,他更像会起兵造反的人。

    孙杳紧紧蹙起眉头,他以前以为能看懂太子孙以成,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孙以成自小天之骄子,受尽宠爱,却从不刁蛮任性,素来待人温和亲近,宽容有礼。跟孙杳不同,他年少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孙杳看不惯他的笑容,偷偷撕碎了他的纸鸢,孙以成发现了也不生气,还拉着他玩。

    孙杳的生母只是一个陪嫁的媵女,孙杳生下来的时候白睛发黄,十分吓人。雍王抱也没抱,就走了。虽然后来黄疸逐渐好了,但小院中也只有母亲和他相依为命。

    如果不是孙以成拉着他,宫里甚至会忘记还有这么个孩子在。

    小的时候,孙杳很讨厌孙以成,讨厌他送的糕点,讨厌他送的衣服,讨厌他的可怜,讨厌他的施舍。

    但是也只有孙以成,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叫来御医,给他盖上被子。

    讲起来孙以成并没有欺负过他,反而因为他太子的身份自己才能站在人前,慢慢地有了一席之地。

    孙以成的母亲去世那天,孙杳站在孙以成的身后,看见他哭得撕心裂肺。孙杳以为自己会有些高兴。

    你这个傻瓜笑不出来了吧。

    那样让人讨厌的,幸福的笑容。

    晚上的时候宫人都散去了,孙杳看见孙以成缩在帷幔里,默默流泪。孙杳陪在他身边,帮他围上被子,像一个棕子里裹了两个鸡蛋黄。

    算了,就当还你的。

    施舍和好心是有分别的,只是那个时候太小了,又太倔了。

    后来,雍王不再像以前那般疼爱他,他搬出王宫的时候消瘦了许多。此后一直有废储的言论,想是穆妃暗中运作,但朝臣大多力挺孙以成,所以他的太子之位也算牢固。

    再后来,大家都长大了,有了长大的默契。

    交浅言浅,各自筹谋吧。

    所以这难道是一个陷阱吗?因为自己借着孙苌楚揭发陈崖,害他被雍王训斥,禁闭思过,朝中重提废储,所以孙以成干脆等自己一回雍都,就借机栽赃自己造反?

    不对,马队是岁始望日之前就来到平安县的,那会儿陈崖之案还没有发生。

    思虑再三,孙杳不打算按照原定计划,嘱咐过周裨将后,他只带了暗卫照将和无伤,三人乔装打扮,离开了平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