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上，彩衣流浪汉打趣着白玉男子，“是哪个闷脑壳说大局，小局，都要赢哈？”

    白玉男子刚想说话，忍不住一阵咳嗽。彩衣流浪汉正色起来，拿过他的手，细细切脉，嘴上却不肯停，“就这点钱至于气到吐血吗？不如把这赌马的钱给我，我保你下一次赢如何？”

    白玉男子气息平复了些，轻声道：“我可没输。”

    庄家通吃。

    彩衣流浪汉转念就明白了，心中一塞，也不客气，照着白玉男子背上就是一拳，“感情我这几年钱都输到你家了。”

    白玉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不是我家，是我。”

    “你中毒了。”，彩衣流浪汉收起嬉笑的表情，正色道：“成弟，我没有开玩笑。”

    果然。

    孙以成眼中晦暗不明，他收回手，示意渐耳此处不是谈话之地。渐耳拨弄着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笑嘻嘻地跟在孙以成身后。

    孙以成带着渐耳来到马场后院，一个粗壮汉子迎着他们上了二楼小厢。布置完茶点后，汉子自觉退下。

    孙以成已经从百般心思中走了出来，他带着浅浅笑意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我要赌一场生死局，渐耳兄能保我赢吗？”

    渐耳闻言懊悔地直拍手：“拐了拐了，这下亏大发了。话说得忒早了，为这么个金砣砣把命折里头不值。”

    孙以成也不强迫他，抬手要把金子收回来，却被一只脏兮兮的大手压住。

    “你要是死了，就没人借钱给我了。”渐耳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大牙，瞬间反手抢走金子放在手里把玩。他舒畅地往后一靠，却忘记坐着的是长凳，扑通一下摔得王八朝天。

    渐耳索性就势一躺，以手为枕，把脚翘在倒了的长凳上。

    孙以成一点一点擦掉手上的脏爪印，直到手上干干净净了才说话：“渐耳兄，要是有人对你下毒，你会如何？”

    “你身上的毒药初始会让你咳嗽、声哑甚至气喘，继而食欲不振、神情倦怠、反应迟钝，慢慢地四肢颤抖而不受控制，最后心脉衰竭而死。”

    “但是在旁人看来，你是长期酒醉最后酗酒而亡。我看你脉搏快而弱，平日饮酒又不多，才判定你中毒了。”

    “此毒来自一种叫割舌罗的树，因其果实可使舌头仿佛被层层刀割、流血不止，故而唤作割舌罗。但你的舌头并无异样，那便不会是误食割舌罗的果子，只能是有人设法让你服下。此人心思歹毒缜密，叫你毒死而不能被人察觉。”

    “要是我的话，我才不会被下毒。”渐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接着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吧，我可是三十六荡山的人。”

    孙以成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渐耳只是会些医术，没想到这么厉害。三十六荡山，是医毒汇聚之地，独立于五国八城之外，有着神仙之药，鬼魔之毒的称号。

    “那就有劳渐耳兄去我府上住上一段时间，暗中帮我找到下毒之人。”孙以成双手抱拳，弯腰作揖，对着躺在地上的流浪汉行礼。

    “好说好说。”渐耳爬起来弯腰还礼，二人相视一笑。

    一刻钟后，渐耳看着大大的‘天幕府’三字呆住了。

    “没想到吧，我是太子。”孙以成站在渐耳的身侧，淡淡说道。

    “太......太......太子殿下。”

    渐耳嗫嚅着果断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孙以成一把拉住衣服。那五颜六色的衣服本来就是上百个补丁缝地稀稀拉拉的，被人一拽，刺啦破了个大洞。

    现在不是心疼衣服的时候，渐耳狠下心往前跑，还以为成弟最多是个世家的傻儿子，钱多手气差，没事玩两把。

    谁知道这他他妈是太子，不是，他是太子，他妈不是太子。这个时候就不要乱想了！

    能给太子下毒的，啧啧，渐耳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好家伙，刚刚赛马就咳了一两下，这下没完了是吧。别人不知道你中毒深不深，我还不知道吗？就这个程度用不着咳成这样吧，再咳就要咳出一个老太太了！

    虽然心里疯狂地叫着快跑，但渐耳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那样锦衣华服的人弯着腰靠在石狮子旁边，佝偻着身子显得愈发瘦小，而那座宫殿却显得如此硕大，仿佛张大了血嘴，要一口吃下这个人。

    要是可以，谁会把命托付给一个赌场里的流浪汉啊。

    “喂，要是因为你，我被仇家追杀，你可得帮我。”

    眼前破破烂烂，又脏又臭的流浪汉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孙以成不自觉地红了眼睛，他摇着头说道：“你走吧。”

    “婆婆妈妈。”渐耳嘟囔着，一把架起孙以成走向紧闭的朱门。

    奇了怪了，一般不应该是有侍卫守在门口吗？

    渐耳拉住衔环，那丹漆金钉饕餮玉环看上去有些吓人，“玉做门环，怎么你们有钱人喜欢讹人吗？”

    孙以成低笑一声，那玉环是前些时候罚他闭门用的，现在禁制解了，门环还没换回来。

    渐耳缩回了手，改在门上轻敲了几下。二人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渐耳便大力拍了起来。

    突然渐耳一巴掌拍到一个人脸上，那人吃不住力，猛地就向后摔去。

    “哎呦喂！快来人呐！”那人闭着眼睛，抱着屁股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是摔到了尾巴根。

    十几名带刀侍卫冲了上来，亮闪闪的白光一阵接着一阵，渐耳眼睛都要瞎了。

    等等，成弟不会是诓自己的吧。

    霸王餐不是这么个吃法啊。

    渐耳哭丧着脸说道：“你不是太子吗，你得罩着我啊。”

    孙以成握住渐耳发抖的肩膀，低声说道:“好说好说。”

    话毕，孙以成踉踉跄跄，头重脚轻地推开渐耳，他眼红面赤，大喝一声：

    “嘚（dēi）！”

    话毕，口吐鲜血，然后一骨碌倒了下去。

    十几把大刀中，渐耳仰天大喊：“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流浪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