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点上了好几天都不曾再点过的蜡烛，又泡上了一壶好些天都不曾再泡一次的茶。

    茶水倒入茶杯，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之间滚动翻涌，最后，漂浮的漂浮，沉底的沉底，泾渭分明，像极了生与死，也像极了死与生。

    一片漂浮的茶叶沉入杯底，老刘头似乎颇有感触：“茶叶沉底，这杯子里飘着的这些茶叶终究都要沉入杯底啊。”

    老刘头静静的看着杯里的茶叶，一时间屋子里有些沉寂。

    此时老刘头周身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旁边趴着的大黄狗鼻子翕动，感觉熟悉又陌生，转瞬即逝，连他自己倒没有分得清是不是幻觉。

    恍然之间，老刘头回过神来，刚才的一愣神好像连他自己都忘了。

    灾变过后的这几天，他听到的全都是坏消息，不是谁死了就是谁没了，今天见到故人难得的心情好了一点。

    臭老头和老刘头对桌而坐，夜寒坐在老刘头身旁，手被老刘头紧紧的攥着。

    老刘头絮絮叨叨地讲起来这几天镇子里发生的事，谁谁谁发生了变异，谁谁谁被谁谁谁杀了。

    他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好像要将这几天攒在心里的话都一股脑地说出来似的。

    臭老头安静的听着，老刘头嘟嘟囔囔说的杂乱无章，东一嘴西一嘴的，有时已经说过的话又反复的提起、不断地重复。

    前些天，也就是灾变发生之前的那段时间，老刘头还曾站在台上说书，思路条理、牙齿清晰。

    现在却是变成了这样，真是让人忍不住唏嘘。

    老刘头没有修为，且年纪那么大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在灾变中幸存下来的。

    臭老头问及这件事时，老刘头自己好像都迷茫了，回忆了好久都没有想起什么东西来。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老刘头和夜老头絮叨了很多。

    最后，他死死抓住臭老头的手，提出让他们住下来。

    双目含泪，声音悲切深情，都已几乎是乞求。

    这几天，臭老头得知一位又一位的老伙伴在异变中被不幸杀死，别提他有多难受了。

    如今再看到夜老头和小寒，他是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再回去了。

    “好”，臭老头也是深受触动，深深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经历过无数的杀戮，对于生死早已有点麻木了，可今天却被老刘头深深的触动了。

    眼前的老刘头并不知道以自己的真实实力在这里并不会发生任何的意外，正因如此，那切切实实的真情让臭老头感动不已。

    从老刘头的口中得知，血日降临的那几天，镇民们因为得知了消息，就躲了起来。

    可是后来发生了地震震得房屋倒塌，不少人被血日照到发生变异，发生了惨烈的厮杀，死了不少人，还有不少人直接就被倒塌的房屋压死了。

    三天三夜的灾变过后，人们都以为没事了，谁知晚上的时候又有变异了野兽、人，甚至是妖兽来袭，死伤了不少的人。

    照以往，这种妖兽袭击小镇的事情是从从未有过的。

    妖兽基本都生活在百朽山脉的外围，距这里百多里的距离。

    再者，早很早之前人族这边的强者似乎就和百朽山脉中的妖兽达成过协议，使得妖兽不得离开百朽山脉、袭击城镇。

    除了协议之外，听说在镇子与百朽山脉之间的百里山岭中还设有强大的阵法，但阵法究竟有没有、是什么年代布置的，现在谁也说不清，但妖兽确实是很少有进入镇子的。

    在百朽山脉和小镇之间的这些山脉，其中生活的基本都是野兽，附近好多个村庄的村民都靠打猎这些野兽为生。

    但这些野兽也知道人的强大，一般并不会袭击村镇。

    所以，不论是村还是镇防御都很薄弱，只安排了几个人象征性的看守一下。

    正因如此，才发生那天夜晚的惊变。

    那一夜，有不少的老弱病儒被杀，像老刘头这样的，能活下来纯属是侥幸，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议。

    经此一事，人们发现异种在夜晚出没，所以现在夜晚的守备力量大大加强了。

    三天三夜的灾变距今已过去了三天，庆幸的是除了第一晚以外，到现在并没有再发生异种袭镇的事件。

    而有了第一晚的经验，镇长将所有的镇民都组织了起来，白天翻修地震中倒塌的城墙，到了夜晚轮番在城墙上站岗，以防发生不测。

    臭老头还从老刘头的口中得知，前两天镇长向古云城寻求帮助了，好像并没有得到回应。

    古云城是云边镇的上属机构，负责镇守人族边域，管理着包括云边镇在内的成千上万个镇子，其实力也远不是云边镇能够相比的。

    若是能够得到古云城的驰援，云边镇便会安全不少。

    ……

    入夜，月光皎洁，倾洒在街道上，朦胧而又美好。

    老酒馆的二楼有很多客房，老刘头安排臭老头和夜寒住在了那里。

    “走走走。”

    “快点。”

    “跟上。”

    一个个火把的火光划破了静谧的夜，一群士兵模样的人从街道上匆匆而过。

    臭老头打开窗户，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那群士兵向城楼上赶了过去，料想是晚上换岗的。

    还有很多没有修为的普通汉子，在城墙上忙这忙那。

    他们用自己或瘦弱或宽厚的臂膀，守卫在城墙上，守卫着如同风中烛火般微弱的希望。

    云边镇最大的威胁是百朽山脉里异变的异种，百朽山脉绵延十万里，里面的生活的凶兽百万计数，实力更是恐怖绝伦。

    在灾变之前，百朽山脉的妖兽会有些顾忌，可变成异种之后，它们可就根本不会管这些了。

    若是百朽山脉里面异变的妖兽发生兽潮，云边镇覆灭是分分钟的事。

    臭老头静静的望着，他看到有妇人、老妪或挎着篮子或提着水壶，送上城墙，为守夜的士兵送物资。

    她们有的年过古稀、有的腿脚不便，于灾变中活下来，心中满是感激。

    城墙上有一位老者，在城墙上指挥这指挥那，那便是云边镇的镇长大人。

    自从灾变发生之后，镇长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安抚镇民、组织守卫队、建筑防线……

    小小的云边镇全靠他一人在支撑，他为绝望中的镇民们竖起了希望的火把。若是没有这位镇长，云边镇或许已经四分五裂了。

    ……

    “爷爷，你能帮帮他们吗，”夜寒问道，这里很多人都对夜寒很好。

    夜寒知道臭老头一直隐瞒实力，必然是有什么顾忌，可他实在是不想看着那些熟悉的人就这么一个个死去。

    臭老头看着夜寒，吸了一口烟，良久才缓缓呼出来，“哎，罢了罢了，就听我龟孙儿的。”

    臭老头笑了笑，这笑容有点释然，也有点洒脱。

    并不是臭老头不想救这些人，而是怕自己过多的出手会留下什么痕迹，被一些人以大手段推演出来，到时候不仅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而且还会给镇子招来灭顶的祸患。

    大黄狗也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些年一直装成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的原因，都是为了保护夜寒不被那些东西发现。

    从老刘头口中得知这些年来认识的一些好友在这灾变中死去后，他心里也很难受。

    若是自己不出手，镇子中的这些熟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异种的袭击下丧失性命。

    当想到那些东西，或许他们在这灾变中也会有大麻烦，就算察觉出什么或许也无暇顾及。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先去修炼吧。”臭老头摸了摸夜寒的头。

    夜寒坐在床上修炼，今天经历的一切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灵，他想做一些什么，帮助大家一起度过难关。

    他也意识到必须努力提升修为，只有境界提升上去，他才能帮到一些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经引运转，一个个文字在夜寒的命府中浮现，那是经引的经篇，它没有载体，只有修炼时才会出现，在命府中凝聚成形。

    道本无源，混沌其生。三一从法，囚欲谷生。无恙追疾，困吾所难……

    夜寒在心中默念起经引来，周身渐渐变得空明起来，浮躁的心沉静下去，一股超尘脱俗的道韵宁而不散，将夜寒包裹起来。

    周围的灵气被牵引，房间中甚至是形成了以夜寒为中心的灵气漩涡，在源源不断地向命府中汇集。

    夜寒的命府之中，经引的篇章熠熠生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意识沉浸在经引之中，低声诵读，命府内壁有汩汩灵气从道源之土中溢出，在夜寒的命府之中聚集、翻涌、澎湃。

    在念经声中，从命府内壁中溢散出来的灵气在不断的生化，在被炼化，

    灵气不断被浓缩成，汇成液滴，融入命府中的命液之中，成为夜寒自己的东西。

    命府乃修士之根，命府中积累的命液乃是修士之本。

    现在好多人已是忽略了命府境的重要性，一味的追求更高的境界，可那只不过是舍本逐末、主次不分。

    这些都是夜寒从臭老鼠那里得知的，对于修炼臭老鼠确实是有自己一番独到的见解。

    不论是之前喝药，还是接受锤子的锻打，都是为了在命府境打下牢固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