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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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蛰伏

    围困车阵的匈奴骑兵来自从乌桓草场南下的木达喇阿,老将很是油滑,没有一击而胜的机会,他是不会将本部骑兵压上去的。

    瞧着车阵前被汉军箭矢一次次射退的乌桓骑兵,鏖战半日之久却不见汉军丝毫疲态。

    木达喇阿逐渐失去了耐心,扭头喝道:“派一个千人队顶上去督战,将敢退的乌桓骑就地斩掉!”

    “诺。”

    令骑刚刚打马而走,木达喇阿便开口吩咐道:“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只要汉军的箭矢被消耗一空,各部立刻一拥而上,拿下车阵。”

    几个亲信千夫长扶胸点了点头,纷纷打马奔向车阵四方待命。

    安排妥当的木达喇阿得意的摸着两撇小胡子,兴致勃勃的望着场上两军厮杀,斗鸡斗犬,哪里有斗人好看,这次只要拿下汉军车阵,自己跟大单于那边也算有了交代。

    突然心中打着小算盘的木达喇阿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多年操兵的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大队骑兵才有的冲锋动静。

    不待他多想,身侧的亲卫就惊恐喊道:“万夫长快看,后军摇旗,我军阵后有汉骑袭来。”

    木达喇阿赶忙拨马转头一望,地平线上万骑涌动,若洪流滚滚而来,心中顿时大惊。

    要是让身后的汉骑跟车阵内的汉军配合,前后夹击下,自己怕是难有胜算,而且还不知道身后到底有多少汉骑,看样子不会少了,再一想两军硬接,就得本部兵先顶上,不划算。

    木达喇阿心中快速斟酌,果断道:“看来汉军早有准备,起先居然是想以车阵诱我,上谷郡内果然还藏有强军。

    令,后军出一个千人队先迎上去顶住,遇敌不必死战,迟滞而退。

    其余各部东西而撤,事后再来寻我。”

    “万夫长,大单于可是令我等截断汉军归路。”

    闻言木达喇阿抬手就给说话的千夫长一马鞭,骂道:“须卜涂勒的雁门骑兵都还没到,汉军偷袭漠北的骑兵能飞过来不成,撤。”

    匈奴马队得令后如雨而散,车阵之围自解。

    充作阻碍的匈奴骑兵亦不死战,几轮箭雨为滞后便撤出了战场。

    纵马冲到车阵跟前的卫青和公孙敖两人勒住战马,互视一眼朗声大笑。

    公孙敖摇头笑道:“未成想这胡将谨慎至此,片骑都舍不得损失。”

    卫青解释道:“匈奴军队都是自己部族出人,死多了回去难以交代,说不定还会被群狼分食,故匈奴骑兵优先保命,这是自上而下的习惯。

    不过话说回来,我军也在力竭边缘,不要多耽搁了,迅速南撤吧。

    若是这胡将去而复来,咱们的麻烦不小。”

    公孙敖深有所感,点点头就加入到了南撤的军中。

    卫青令骑兵快速从车阵内获得箭矢、给养,为了加速归程,减少全军负重,他直接下令火烧战车,汉军即刻全速南下,直奔上谷。

    经此一役卫青还尚有别样收获,车阵对匈奴骑兵的限制作用,以及战车对骑兵的补给作用,都被卫青一一看在了眼里。

    在匈奴骑兵半日围攻下,阵内抵抗的汉军只损失了百余人,这已经说明了车骑互补的作用。

    当收拢各部的木达喇阿得知汉军烧毁战车后,他立刻意识到上当了,赶忙派骑兵去追,但有时一步慢,步步慢,望着汉军退入长城,木达喇阿只能无功而返。

    木达喇阿的回师途中,前后脚功夫,须卜涂勒率兵赶到,两人碰头一合计,都觉得偷袭漠北的汉骑应该尚在瓮中,便依旧派兵布防以待。

    结果这一等就是数天,苦等的报酬是令人气愤的一无所获。

    慢慢尝出味的於单不愿意再等下去,他下令三部骑兵四散,四万骑拉网搜索,可谓找遍了漠南草原东部,终是没有发现汉骑的一骑踪影。

    心存侥幸的於单甚至派人持左贤王令,调动鲜卑、乌桓诸部搜查各自的草场,结果亦是一场空。

    在枯黄的草丘上,三人再次拨马碰头,种种迹象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前些天南逃的汉军,就是奔袭漠北的汉军!

    气急的於单恨不得用马鞭抽死两人解气,尔今一看,他们都被初次领兵的卫青给耍了!

    木达喇阿和须卜涂勒亦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心里一方面惊讶于汉骑南下的速度之快,一方面又开始担心起自家的处境来了。

    好在他们都是大单于的人,又有部族在手,想来大单于也不会贸然下死手,不过脱层皮在所难免。

    两人默契的跳下战马,跪地齐拜道:“左贤王在上,救救臣等吧。”

    於单知道此事再追究下去,两人八成是保不住了,但他们的位置又是於单目前难以放弃的。

    轻叹一声,於单道:“行了,少在本王面前假惺惺的讨饶,单于庭那边本王会替你们说话,至于结果该舍则舍吧。”

    木达喇阿连连叩头,赔笑道:“谢左贤王大恩,今后我部定以王命为尊。”

    须卜涂勒拜道:“臣谢左贤王周旋。”

    於单满意的点了点头,东进一趟总要有些收获才好。

    单于庭主力在行军半途中收到了猎物逃脱的消息,军臣直接下令大军西返,准备再从战胜的雁门方向打开缺口,纵兵南下解恨。

    却无奈天时不在,时间都耗在了一来一回的折腾上,冬日到来的大雪让匈奴人逐渐冷静了下来,自家牛羊可填不饱所有人的肚子,分部就食在所难免。

    眼见今年攻汉无望,军臣单于环顾王帐中的各大贵族,愤恨的说道:“你们要记住卫青这个名字,是他带给我们袭龙城,破单于庭的耻辱。

    卫青!他不只是长安皇帝的一个小舅子!”

    “大单于息怒,既然汉廷不要和平,那就让他们准备迎接我匈奴铁骑狂风骤雨般的报复吧,今后长城沿线,不会再有一片静土。”

    “复仇!”

    ......

    一时的停滞,也许只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安静。

    本来因为战败谣言而人心惶惶的长安,此时两级反转,人们脸上充满了喜悦。

    从先前的四路大军全军覆没,再到两路汉军奔袭龙城,攻破单于庭,汉廷上下短时间内可谓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迫不及待的刘彻等不及卫青归来,就将汉军大胜的消息昭告天下,借此鼓舞国人之心。

    一时间举国欢腾,卫青直接被刘彻封为关内侯,开启了他的传奇之路。

    不过相较于卫青的一枝独秀,一同出征回来的三将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四路将帅立于宫城殿内,想起前日豪言,只得今日愧。

    刘彻望着他们淡淡说道:“战斗的经过朕不想听,现在就说说你们出去一趟的收获吧。”

    见诸将呐呐不言,刘彻大袖一挥,直接点名问道:“公孙贺,你有收获吗?”

    公孙贺立即跪倒在地,道:“败军之将无颜面对陛下,不敢妄言教训。”

    刘彻眼神一冷,哼道:“是啊,你倒是大手大脚的,一次出塞就损失了七千骑,还不错,知道给朕带回来三千的,但七千将士的性命送出去,难道只换回来你的不敢言败吗!”

    公孙贺头压的更低了,赶忙道:“要说收获,臣以为我军的骑兵战术不敌匈奴,将士们虽在马上,但依旧是老想法,训练也是步卒的老一套,完全是一帮骑在马上的步卒。”

    刘彻不动声色的望了眼公孙敖,出征前这老小子似乎就暗示过自己,汉军改革的步子似乎跨的太大了。

    很快回神过来的刘彻吩咐道:“卫青,骑兵战术的运用,你去钻研,递个折子上来。”

    “诺。”

    刘彻的目光扫到李广。

    李广惭愧跪地,悲痛道:“臣大意轻进,误中匈奴埋伏,致使兄弟们全军覆没,己身也落为俘虏,死罪。”

    刘彻心中一叹,深知老李是被名声所累,悠悠道:“李将军名声在外,引的匈奴各部主力尽数围攻,也算是为卫青他们牵制了匈奴主力,先起来吧。”

    见武帝一个个点名过来,站着听训的公孙敖心早就揪了起来,咱应该没犯啥大事吧。

    刘彻望着殿内规规矩矩挨训的公孙敖,冷笑道:“公孙敖,你现在倒是乖巧的紧。

    你可能不知道,你部出塞后,代郡告状的豪门大户都快将太守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知道大户们给你起了个什么名号吗?扒皮将军!听听,好个扒皮将军!也是让朕开了眼。”

    公孙敖脑门一黑,赶忙跪地大拜道:“臣有罪。”

    “哼!”

    刘彻继续冷声喝道:“未出战便榨代郡之民,出战后又肆意儿戏,引大军去投奔卫青,这桩桩件件,你是一件都没将朝廷的法度放在眼里!

    今后要是再让你领兵而出,是不是就该先抢长安,再吞京畿,最后纵兵把朕的武库都给搬空喽?

    偶一遇挫,是不是就要调转矛头,打到朕的宫里来了?啊!”

    听此喝问,公孙敖浑身冷汗大冒,原本还天真的想着功过相抵,没想到武帝他老人家不按常理出牌,要是先论罪,一刀砍了丫的,后面论功,就只能追封了。

    一想史记可能会如此写到:元光五年,青为车骑将军,出上谷,击匈奴,袭龙城,破单于庭,斩首虏数千。

    骑将军敖从之,因其战前劣迹,犯纪,按罪斩之,后因其功追封为侯......

    人死了功没花了,在公孙敖心里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再一想武帝砍瓜切菜从不手软,吓懵了的他如何能放弃自救?

    公孙敖带着哭腔疾呼道:“陛下,请听臣解释啊。”

    瞧个大男人直接哭了,刘彻也懵了,就这心理素质是怎么跟卫青打这一路的?

    刘彻望向卫青,却见他也面露意外。

    索性今就好好听听你的解释,刘彻大手一挥,见此场景其余三将会意,纷纷起身立于一旁,唯剩公孙敖一人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