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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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分部

    望着儿子离开,军臣单于心中亦是轻轻一叹,比起祖父冒顿单于能倾举国之力围困白登,父亲老上单于纵兵甘泉宫的伟绩,到了自己这,一切都变了。

    前两代单于分出去的部族王爷,本质上跟汉廷封出去的诸侯王没啥两样。

    大几十年发展下来,匈奴的整体实力是增强了不少,但贵族们的心思也像杂草般疯长,自己部族有人有马,底气足的同时,此消彼长下,也意味着单于庭中央的权利正在被削弱。

    军臣这些年想尽了办法削藩,奈何现在各部的自主权极高,属于有利则聚,无利则散,一旦用强必然要走汉廷七国之乱的老路。

    军臣不是勇为之君,顾及颇多下,也让单于庭渐渐失去了一言九鼎的话语权和碾压全国的实力。

    老上单于稽粥去世前将单于位留给了大儿子军臣,但却将善战的部族留给了小儿子伊稚斜,这让两兄弟合力便能拥有平衡诸王的实力,但那得兄弟合心才行。

    随着自己的老去,正直壮年的伊稚斜无错亦是错了,军臣不可能让他影响儿子继位。

    起身望向东边,老迈的身躯伸展却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活力,感受着篝火的温暖,军臣眯起了双眼。

    从单于大军中分部就食的伊稚斜此时正在领部族东进,风雪和狂风一路相伴,沿途冻毙的人畜时常可见。

    之所以走的这么急切,是因为伊稚斜怕军臣临时反悔,再次将他扣在单于庭。

    这次伊稚斜打算在大鲜卑山西南部的乌桓草原过冬,这里历来是右谷蠡王部的管控地,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河一山都异常熟悉,可谓鱼跃入渊。

    刚宿下营,各部的头人就聚了过来,现今部族内食物匮乏,连贵族将领们都难以饱腹,更何况底层的牧民。

    眼前困难颇多,但难改伊稚斜的好心情,在他眼里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到了上谷北草原,乌桓诸部会解决他需要的一切,哪怕最后可能是用抢的。

    心底里伊稚斜嗤笑哥哥允诺他分部就食,以减轻单于大军的后勤压力,短视!

    乌桓草原上不就是一个木达喇阿嘛,伊稚斜尚放不在眼里,只要能在对汉战场上再胜几场,他的威望将无人能及,到时候遇大变之势,单于庭问鼎亦在情理之中。

    见主座上的伊稚斜如此镇定,连带赶来的各部头人也压下了心中的焦躁。

    “左谷蠡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部族都等羊下锅呢?”

    伊稚斜活动着握了一天缰绳而略显酸痛的胳膊,笑道:“不急,待过两天到了乌桓草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王,咱们人多,乌桓诸部怕是供养不起。”

    伊稚斜又道:“本王自然知道乌桓诸部只能解一时之急,部族过冬所需,还要在富饶的汉郡内找补。

    只不过此时本王还在斟酌,咱们的牙口下到哪里,才会咬到肥肉,而不是碰见石头硌了牙。”

    “汉人在龙城和单于庭得了利,怕是也猜到有报复,他们篱笆扎紧了,咱们怕是轻易难下手。”

    其实伊稚斜心中的目标是汉廷防御薄弱的渔阳、辽东方向,至于离长安最近的雁门,这种硬骨头还是扔给单于庭主力去啃吧。

    但此时却不是议论这些的时候,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将部族安顿好,其余才是琢磨出兵的事。

    恰逢帐外雪稍住,亲卫进帐禀报道:“大王,二王子回来了。”

    伊稚斜趁机道:“路终会有的,现在预言还尚早,不如先看看外出的勇士们,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吧。”

    帐下诸人见此只好默声以待,有几个还从怀中掏出来肉干,没心没肺的嚼了起来。

    呴犁湖打马而归,勒马将缰绳和鞭子扔给了亲卫,双手拍打着身上的残雪,一进帐就凑到了伊稚斜跟前,伸出冻僵的手在篝火上贪婪的汲取着温暖。

    伊稚斜爱腻的将手中热奶递给儿子,笑道:“收获如何,给大伙说说吧。”

    呴犁湖笑道:“父王,吃食不愁了。大哥带兵围了一个乌桓小部,所获牛羊数百,够咱们解一阵急了。”

    伊稚斜沉声问道:“首尾都处理干净了?”

    呴犁湖自然知道父王在担心什么,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抢下辖的部族,这在草原上也是犯忌讳的事。

    泄露出去必然会影响匈奴对乌桓诸部,乃至整个东胡遗族的统治,一旦形成连锁反应,叛乱是必然的。

    呴犁湖笑道:“父王放心,男女老幼一个没跑。

    对咱还算有些危险的木达喇阿,他的部族大冷天的都在帐里窝着呢,哪会去按时巡查诸部,乌桓人就算知道了,也会选择性的遗忘。

    待午后再下场雪,草原上一切如新。”

    见儿子们做的如此妥帖,伊稚斜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道:“有你们三个,为父能高枕无忧矣。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做解急时用,平日里行事决不能如此鲁莽。”

    呴犁湖赶忙点点头。

    至于帐下的部族头人们,这些事他们早已经司空见惯,谁家还没干过点偷鸡摸狗的事。

    这事在自家部族内都时常发生,更遑论抢别族,现在的他们只会盛赞一句,三位王子勇武。

    漠南匈奴在整部过冬,大雪下的长安却静谧不少。

    相较于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冷清,少府旗下的一处铁匠铺内正干的热火朝天。

    半裸上身的年轻铁匠浑身冒汗,站在红彤彤的炭火旁高举大锤,一锤捶下去,一件新玩意便慢慢成型。

    周围一众将帅都眼巴巴的望着它缓慢成型,随着铁匠将通红的蹄铁放入水中,刺啦,水温极速将蹄铁降温,片刻,铁匠将黑悠悠的蹄铁夹了出来。

    “将军,好了。”

    卫青等人立刻围了过来,望着形状怪异的蹄铁左瞧右看,不过有着前面的马镫效果显著,他们对马蹄铁也多了几分信心。

    卫青边盯着蹄铁左瞧右看,边问道:“公孙敖,你说的这玩意,按在四个马蹄上,就能有用?”

    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公孙敖哪里知道详情,他也只是知道这东西是后世马匹的标配,但凡能成标配者必然是有用的。

    不知其深的公孙敖只好觍着脸敷衍道:“我也是看人穿鞋想出来的,要是能为马掌穿鞋,战马的损耗是否会少些?

    毕竟咱们奔袭漠北,随军战马大多坏在了蹄子上。”

    卫青颔首,战马娇贵,坏了一个蹄子就废了,马蹄铁的试错在所难免,这是对新事物的考验和补漏,毕竟铁器都金贵着呢。

    卫青吩咐道:“那先打出二十副出来,钉在马蹄上试试,不同的地上都跑一跑,好用了再推广。”

    “诺。”

    说着卫青和公孙敖走出了铁匠舍。

    没了炭火的温度,深吸一口凉气,公孙敖立刻清醒了不少,只叹自己当年学的太少,繁杂而不精,其余东西搞不出来了。

    卫青见公孙敖似乎闷闷不乐,打趣道:“怎么?怕青抢了你的功劳?”

    公孙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有人告诉你,你是我的封侯大腿吗?

    两人并肩而行,公孙敖说道:“比起马蹄铁这种小道,明年如何正面对抗匈奴骑兵才是难题,还记得龙城时的那次骑射吗?

    那匈奴百夫长单骑逃窜,硬生生回首射死了我们追击的五个弟兄,全是面部中箭,救都救不回来。

    最后若不是咱们围的快,还得让他跑了。”

    卫青肃着脸说道:“我军在骑射上确实很难超过匈奴人,他们打小练习,生活所用,是吃饭的本事。

    我汉军除了像李将军这样的神射手,其余将士多是农户出生,起点咱们就不在一条线上。

    所以我准备扬长避短,以突骑阵拉匈奴骑兵肉搏,如此我们就能更好的利用自身军甲,发挥矛戈等长兵器的作用,墙推而进,再辅轻骑策应,匈奴人多是皮甲轻骑必然难以招架。”

    公孙敖点点头,这方面他是战五渣,还是少说为妙。

    身负重责的卫青罕露担忧道:“陛下,令我等于霸上练兵,北方的守卫暂时交给了各地方,我们要是练不出一支强军,对不起卫国捐躯的将士们。”

    公孙敖亦是知道轻重,草原一行,让他对此深有所感,相较于朝廷的中央军,边地的将士们还是苦得多,叹道:“但愿这一切都值得。”

    两人都有些沉默,公孙忠和卫青的亲卫为二人牵来了战马。

    卫青爱腻的抚摸着汗血马,眼中难掩爱意,笑道:“还是你当时在单于庭头脑清楚,知道从单于马厩里搞出来这种天马。”

    说起这事,公孙敖得意的眼睛都是弯的,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斩获。

    从单于庭搞来的汗血宝马一共才八匹,路上死了两匹,他和卫青各分一匹,其余都送给了武帝。

    现在整个长安就武帝跟他俩有此宝马,骑在长安街头甭提有多拉风了。

    其余汉军诸将谁不想获此宝马,武帝的宫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各方托尽了关系亦难从武帝手中得此宝马。

    这便有些不差钱的主,私下里甚至给公孙敖开出了万金的高价,但俺敖子是卖马的人呐,不能够啊。

    卫青侧身跳上马,道:“骑兵运用方面青还需要细细琢磨,改日找时间咱们再招各军都尉来群策群力,如此远胜过你我挠破脑袋。

    公孙兄时候不早,青先告辞了,不然公主又该埋怨了。”

    望着卫青打马离去,吃了满嘴狗粮的公孙敖无奈撇撇嘴,引来眼眶上一阵微疼,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之后,公孙敖便日常随着李息前往军营,熟悉和学习车阵,在一触即发的瞩目大战下,公孙敖不得不专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