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繁体版

第29章 不甘的风

    乌维带着左部的支持踏雪赶到了单于庭,此时单于庭跟他印象中的样子已经是天差地别。

    雪层下的黑灰依旧裸露,奴隶们满头大汗,加紧赶制着过冬的穹庐,不用猜也知道,单于庭营地现在每帐必然是人挤人。

    安置能力骤降,大雪天冻死一批人就是必然了,卫青和公孙敖的一把大火,至今余波还在荡出涟漪。

    “左谷蠡王世子到。”

    单于亲卫左右拉开门帘,大帐内热气扑面,嘈杂之声亦随之而来。

    乌维不禁蹙了蹙眉,刚刚在雁门战败回来就搞起了酒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乌维的脚步短暂一顿,拍去身上的残雪,阔步走进了大帐。

    见乌维走来,吃喝玩乐的贵族们纷纷投来了不一样的目光,王座上军臣单于脸上更是难见喜怒。

    乌维自顾自的走到单于座下,单膝跪地,扶胸低首而道:“臣乌维奉左谷蠡王命,前来大单于帐下听用。”

    军臣端起案上金杯,眼神似乎陶醉在杯上的精妙花纹里,悠悠问道:“乌维,你小子也是本单于看着长大的,这次罢兵,伊稚斜怎么没来?难道是鹰飞长空,翅膀硬了不成。”

    乌维正声解释道:“臣代父王请大单于赎罪,我父左谷蠡王若是鹰,单于庭就是鹰巢,岂有不归之理。

    若我左谷蠡王部是狼,狼王永远在漠北单于庭。

    此次父王派我来,就是告诉天下人,左部永远是大单于手中最锋利的刀。

    至于父王未亲至,乃是事出有因,此战前线不顺,攻打渔阳时韩安国那老将简直比乌龟还可恶。

    他舍弃北渔阳不守,沿途坚壁清野,导致我大军突袭失效,只能倾部之力围困渔阳坚城,期间还跟燕军斗了数次,焦灼不已。

    数月下来,焦灼急战,围城更是所费甚巨,奈何却一无所获,军中怨气极重。

    为了不使部族生变,父王才会选择留守部族,以震不臣。”

    军臣单于将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赞道:“好一个震慑不臣。”

    军臣已经从乌维嘴里听到了他想要的,伊稚斜此次是支持他稳定部族,消除雁北战败的阴霾的,单于庭得左部支持,右部诸王只能俯首听命。

    军臣抬手一挥,吩咐道:“来人,给乌维上案吃肉。”

    很快侍者就抬上新案,位置就在左贤王於单之下,显然军臣是把乌维当成了左谷蠡王来看待。

    待乌维坐下,军臣摆手将帐中的舞女等清了出去,顿了顿说道:“之所以召集你们来,是因为本单于刚从龙城赶回来,汉军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单于庭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自先祖单于统一草原数十余年来,我大匈奴第一次蒙此羞辱,此仇焉能不报?

    所以本单于决定,集结我大匈奴三部所有主力,效仿先父单于突袭汉都长安,给汉廷小皇帝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不过在此之前。本单于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想听听帐内诸王诸贵的意见。”

    罗姑比在右贤王的位子上坐了几十年,老上单于花费一生想挤掉他都没有成功,此时虽然卸任了,但在右部诸王中,他的话语权依旧很重。

    罗姑比略带着些质疑道:“大单于此举是否已经决定跟汉廷来一场生死大战?

    其实本王觉得当年咱们就错过了机会,汉廷七国之乱时正是咱们南下的好机会,奈何贵族大会上大伙都觉得应该西征大月氏,致使白白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现在汉廷内部稳定,无灾无祸,我匈奴想强取,怕是没那么容易,不过若是汉廷内有内应,倒是能行。”

    戴罪的须卜涂勒刷一下站起身子,硬声道:“老王说今日事就行了,何必旧事重提,难道咱们还能回到七国之乱时去不成。

    我等单于庭诸将,早就觉得不应该跟汉廷再这样小打小闹下去了,要打就要像先祖单于一样纵兵围困白登,或者像先单于一样饮马甘泉宫,咱们要攻破长安!一剑封喉!”

    “不错。”

    “对。”

    须卜涂勒的话立刻得到了鲜支秃阿,勃蔑虎等一众单于庭万夫长的支持,单于庭本部自然是单于的基本盘,雷打不动。

    左部的挛鞮产也是老资历了,他虽老迈,但底下的部族人却不少,决然不惧单于庭诸将的鼓噪?

    他接言道:“确立以长安为目标自然是将军们的豪情壮志,但汉廷这几仗打下来,咱们就该明白,汉军已经不是当年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来的羔儿兵了。

    现在谁再敢小觑汉廷,谁就会吃卫青手上的刀子。

    关中历来是汉廷精兵的集结地,又坐拥四塞之险,难道咱们的骑兵能长出翅膀,飞过连绵的大山去不成。”

    “老王说的不错,汉人讲扬长避短,咱们不学,也不能以短击长嘛。”

    眼见有两老王打头,其余右部诸王跟着起势。

    一直假做聆听的於单坐不住了,他起身说道:“大单于的战略确实是解决汉廷威胁的根本办法。

    一旦长安被破,抓不抓的住小皇帝都不要紧,只要咱们兵围长安,汉廷内部的诸侯王见机就会闹成一团,中原便会复归秦一统前时的诸多小国,此乃我等最愿见之局。

    但汉人常言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大单于想要攻打长安,就必须在长安以外下足功夫,要转移汉廷对长安的注意力,把屯集于关中的汉军主力调开,使其空虚,到时候大军直扑,方能一剑封喉。”

    军臣单于见势笑道:“左贤王的话倒是有些意思,具体该如何行事呢?”

    於单继续说道:“河西紧邻陇西,沿途多是大山,大队骑兵施展不开,不取。

    雁门历来汉兵多屯,城高垒深亦不成。

    唯有辽东、渔阳等地,汉军的增援距离最长,最利我军布置。

    汉军终究是步卒为主,咱们进可以铁骑围之,退可以骑兵大兵团转移。

    到时候两条腿的汉卒只能跟在我军的屁股后面吃土,大单于想打哪里,自然就打哪里。”

    帐内贵族们不禁心中腹诽,声东击西还是老一套。

    看着军臣父子在帐内唱双簧,罗姑比和挛鞮产等右部诸王都默不作声,他们都在衡量着自家的得失。

    毕竟要按单于庭的计划行事,右部骑兵可是要从匈奴版图的最西端跑到最东端作战,漫长的路途可不是一句忠诚就能弥补的,单于庭不下本,右部诸王必然难从。

    军臣单于见左部诸王不言,心中不悦加剧转头问向乌维道:“乌维,你父王对眼下的汉匈局势有何看法?”

    单于庭和右部的争锋乌维本不想多插嘴,见大单于要用他打开缺口,只好硬着头皮现编。

    他起身道:“回大单于,父王曾说汉廷以关中兵威压全国,我铁骑是否能突袭长安得手,全看如何调动汉廷的关中兵。

    我左部近年打辽西和渔阳等地,皆发现汉军守备远远不如雁门方向。

    想来是汉廷亲疏有别,要是大单于想在东南方向布局,我左部定当全力支持。”

    军臣拊掌道:“很好。”

    眼见左部站到了大单于身后,罗姑比松口道:“乌维你小子别着急讨好,搞得就你们左部支持单于庭一样,在对付汉廷上,我右部的骑兵历来是冲在最前面的。

    不过这仗打在国内的最东边,我右部的骑兵要调集,最远的更是要从西域赶来,乌孙骑更是要从伊列水启程。

    这万里路途,我挛鞮氏的亲族部落也就罢了,但其余部族总要粮秣才能让马儿迈开步子不是。”

    挛鞮产跟风道:“要不就少跑点路,我右部兵团移动到雁门北方向牵制一部汉军。

    东南这仗让单于庭和左部抽兵去打,我们几个老王就舍出脸去,召集各部首领,把汉军按在雁门长城上。”

    罗姑比张嘴开价,挛鞮产坐地还钱,两王一唱一和说出了右部的诉求。

    要么给打动人的利益,要么降低要求,选择摆在了军臣面前。

    军臣听下来斟酌两息,也知道这是右部贵族们的底线了,否则单于庭想用人,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军臣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反而是望向阴山南游牧的两大部落王楼烦王和白羊河南王。

    两王虽然是右部帐下,但紧挨着漠南,也是右部中受单于庭影响最盛的两部。

    军臣沉声问道:“楼烦王和白羊河南王呢?你们两个不会也嫌路远了吧。”

    余候颤和图喇刺矢相视一眼,右部地广部多,但却没有像伊稚斜般的共主,故而难有共声。

    在单于的重压下,余候颤起身扶胸道:“我楼烦部路近,可以抽兵前往东南战场,出兵两万五千骑。”

    见楼烦先跪了,图喇刺矢也不作挣扎,起身扶胸直接了当的说道:“我白羊部出兵一万五千骑。”

    见两王识趣,军臣颔首道:“两位王爷倒是诸部表率,乃我大匈奴的顶帐之木,各赏十坛汉酒,二十坛葡萄酿。”

    余候颤和图喇刺矢扶胸谢恩。

    军臣继续说道:“河西的休屠王和浑邪王要看顾西域诸国,这次就不抽兵了,开春从祁连山马场抽拨战马北来即可。

    其余各部按单于令抽兵于东南,配合单于庭伺机跟汉廷主力决战。

    吃掉汉军咱们转而西向河套,直下长安,一刀劈开汉廷,永世消除南境威胁。”

    帐内诸王诸将纷纷起身,扶胸低首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