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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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上下同心

    欢迎宴会到半途,公孙敖便以巡查城防为由离开了府衙,相较于沙场搏命,宴会上的虚与委蛇显然让他心中不喜,能躲就躲。

    公孙敖进入营内巡查,在龚虔的指挥下,各部汉军已经顺利接手城防,至于换下来的边防汉军,公孙敖打算择优筛选,多出来的人员分发土地,化兵为民,以求减少开支。

    一进帐,公孙敖坐到案边便示意众人落座,道:“公孙忠,帐内都是自己人,辽东的情况详细说说吧。”

    公孙忠问道:“将军,咱先内还是先外?”

    公孙敖斟酌两息,道:“安内方能御外,先说说辽东内部的情况吧。”

    公孙忠颔首,起身道:“诸位,辽东的情形在忠看来并不乐观。

    辽东郡内地广人稀,大小家族散布,其中以襄平城内的四家为大,地主秦家,药材孙家,盐户卢家和行商的李家,四家豪族皆豢养有私兵。

    前年辽西战事时,四家出兵守城,在前太守任上都得了赏。”

    公孙敖疑惑道:“四家?太守府的宴会上,孙家的孙鳌、卢家的卢渭、还有李家的李兆虎都有露面,这秦家人倒是没见,这是为何?”

    公孙忠笑道:“将军稍待,单论这四家强弱,秦家几乎可以称尊。

    秦家的私兵也这四家里最强的,他家自称是燕国大将秦开的后人,此言传延至今已不可考,但其累世之家,的确能追至燕国时期。

    秦家主事老爷子的曾祖曾是燕王喜的侍卫,高祖平燕地时其祖父资粮有功,得幸落户辽东,到其父亲一辈已有郡望,传沿至今。”

    “按这么说,秦家才是这辽东郡内最大的地头蛇才对。”

    公孙忠摇头道:“非也,以前是,现今却不是了。

    秦家家产殷实,但却在朝廷迁茂陵令的名单上面,其家产远远超过三百万石,不日便要举家前往长安。

    此次秦家只派了子侄赴宴,秦家老爷子却称病不出,其实就是在等新太守的态度。

    若是能以低价收购其田,定可解府衙公田日少的囧境。”

    迁豪族以充京师,主父偃倒是做了件好事,只可惜命不久矣。

    如此一来,辽东最大的豪强被朝廷一纸调令请走,这为朝廷流官管理地方清除了大阻碍。

    公孙敖斟酌片刻,吩咐道:“龚虔,现今辽东军中你的官位仅次于我,一会走你一趟太守府,将公孙忠所述报给汲公,秦家田入公,相信太守会妥善安置的。

    让你陪着去则是要做另一件事,私兵入军。”

    龚虔蹙眉道:“秦家要是人财皆空,怕是坊间会言我等刻薄。”

    公孙敖毫不在意的解释道:“土地是秦家带不走的财富,迁茂陵令夏日所发,御令在前,时至今日秦家却未在新太守到之前就有所动作,必然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价码,若是能趁机为家族铺垫好前路,单舍些许财务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私兵,长安乃京畿之所,非比这辽东边地,岂能容忍各地私兵泛滥。

    私兵入军,本将许其一军侯之职也未尝不可。”

    “少主,你说咱这是不是在卖官啊。”

    公孙敖脸色不变,若能如愿,他也愿意从长安南北两军中挑选万千兵马,但现实显然不行,为今之计只能联合辽东郡内的一切势力,将整郡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如此才能有所作为。

    公孙敖眼露决绝,时间可不等人,道:“秦家一旦同意,龚虔你立刻以我的名义,向其余三家施压,秦家朱玉在前,他们要是还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等手狠了,辽东郡只能有一支汉军。”

    龚虔见公孙敖主意已定,便颔首应了下来。

    公孙敖随即又问道:“辽东外围的情况呢?”

    公孙忠道:“西北向的乌桓诸部,自打今春跟着匈奴人撤兵北还后便没了音讯。

    与辽西郡那边传来的消息相互佐证,乌桓骑和匈奴游骑似乎是在草原深处有所行动。

    北面靠着的扶余诸部往常都是随着匈奴人而动,从未单独入过寇。

    东北向的苍海郡情况不明,南闾所部断绝了道路,但其内附时号称有二十万,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倒是东南边卫氏的新王继任,近些年来很是活跃,因其辖地与辽东同风同俗,大量的流民因为辽西战火东逃浿水。”

    公孙敖知道匈奴此时应该是赶上新旧单于更迭,这牵扯到草原上的权利重新洗牌,今秋乌桓诸部入寇辽东的可能性不大,沿途设一二哨所今年可过。

    至于南闾,他此时必然还不知道朝廷要裁撤苍海郡,一旦知晓谁也不知道他能干出点什么。

    联系扶余人入寇的可能性也不大,转头去臣服于匈奴并不会比服于朝廷好处多,公孙敖思来想去,觉得他只能去寻卫氏,双方实力大抵相同,或可为盟。

    至于不断从辽东民间吸血的卫氏,这个汉初因卢绾叛汉而遗留下来的燕人军阀,显然是辽东的安全隐患。

    公孙敖思索间发现,周围的各个势力,都非辽东一郡之力能彻底解决。

    知晓周遭情况的公孙敖需要时间来抽丝剥茧,他环顾帐下道:“襄平城周遭的田亩马上就要进入秋收,公孙勇你带骑兵日日巡查,谨防各路宵小肆意破坏。

    公孙忠,你即刻开始在边军中筛选,不达标者先选出来,待本将去郡守府要些公田来安置。

    卞援,你带捕鹰者即刻便查辽东境内的土匪马贼,以做后用。”

    三人应诺。

    公孙忠开口提醒道:“将军,辽东历来地广人稀,前任都尉都是谨守境内的各处要塞,兵力本就不足。

    若是轻易裁撤,一旦东北两向有事,到时候再征怕是会捉襟见肘。”

    公孙敖哪能不知道人少了守不住地盘,但此时需要的是将一切资源都投到种田大业中去,为此汉军必然要过一段苦日子。

    而要维持这种和平发展,除了需要汉军守护外,必然还需要邻居们都有事干,否则没有人会愿意看着辽东一步步成长起来。

    公孙敖站起身来,道:“各部先按吩咐去办,先把收缩防御的章程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李兆虎便亲自带着赔礼上门,为昨日李长冲撞军驾的事情道歉。

    公孙敖也没有再为难,毕竟他以军法杀李长,不过是为了给汲黯找一个整治城内豪强的借口。

    此时李兆虎亲自来平事,自然是太守府内已经谈妥了,公孙敖又岂能再拿捏,作为汲黯的麾下,上下同心实为必然。

    只不过看着李家报上来的罪状,私自购田,草菅人命,公孙敖心中不免有些唏嘘,也许这就是李长作为忠犬最后的作用。

    兼并土地历朝历代就没断过,而李家之所以逼迫余七等人,无外乎是看上了城外既有的肥地。

    若是李家想开荒,也没那么麻烦了,但这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那便是战乱。

    对辽东郡内来说,除了日常驻扎大军的郡治,其余地方就算你辛苦开了田,继而播了种,到收成时便由不得你了,周遭的邻居们会主动帮你来收一波。

    待到郡兵得信支援过来,抢粮的队伍早就跨马而归,徒留下干瞪眼的郡兵,有时候不白来的坏种还会顺手捋一把。

    久而久之,造就了在襄平城驻军的辐射范围内,土地价格暴涨,其余下辖各县,除了县城周遭,皆是遍布荒地,没有人会留在没有收成的地方。

    送走了李家主,公孙敖不着急回帐,他脑海中有了个粗略的想法,遂带人前往了太守府。

    他的心中所想,必然要得到辽东一把手汲黯的全力支持方行。

    一进门,公孙敖就抱拳道:“恭喜汲公,辽东尽入榖中矣。”

    在案边批示的汲黯抬首一瞧,放下手中的竹简,笑问道:“伯达不在营中收拢私兵,怎么无端来瞧我这个老头子?”

    公孙敖道:“我是来向汲公讨人情的。”

    汲黯笑道:“惩治恶仆的事虽有打开辽东的翘板之用,但后续处理各家,也让老夫拉下脸,向朝廷举荐了几个族人,一生所守一朝尽丧,老夫这还没找你麻烦呢。”

    公孙敖抱拳道:“汲公活一郡之民,远胜枯守贤名的腐儒,任后必被万民敬仰。”

    一句腐儒听汲黯心中舒爽,到奈何在朝中陛下独尊儒术,他也只能在心中舒泰片刻了。

    “好了,伯达所求何事,速说来。”

    见公孙敖闭口不谈,汲黯会意,摆手将屋中的杂人都使了出去。

    公孙敖问道:“汲公,今年辽东收成如何?”

    汲黯一怔,显然没想到公孙敖会问这,顿了顿叹道:“按各县报上来的田亩实数预估,今年欠收已成定局。

    老夫已经让吏员按在册户籍人数核算差额,只能说尽量保证军中供给少减,今冬尽力少饿死些百姓吧。”

    公孙敖心中一黯,果然遇上灾祸,老百姓就没好事,甭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倒霉的永远是底层,看来还是得死道友,不死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