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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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表演时刻

    听着接头人的禀报,主座上公孙敖静坐聆听,指尖却不断地敲打着案几,显然他心里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波澜不惊。

    倒是一旁坐着的卢县令最先忍不住,他站起身子怒骂道:“卫氏贼好胆!五千百姓,他是要将我这县里的户口搬去三成方才罢休,可恶!郡尉咱们下令吧,抢他娘的!”

    要知道,卢县令本来就对抢粮策持反对意见,他怕因此激起汉军跟卫氏的大战,让县里没了安生,只不过是碍于太守令,才不得不低头配合,此时见卫硕要他的命,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知道两江之地的事还瞒着他,公孙敖也不好过分苛责,只好笑着劝道:“卢县当制怒,因怒而兴师,非善也。”

    意识到失言的卢县令赶忙作揖道:“郡尉体谅,本县不懂兵事,孟浪狂言了,诸位同僚见谅。”

    公孙敖摆摆手,说道:“此次运粮,卢县和各亭乡之长皆是肱骨,后续也需要你等发动地方三老积极配合方能成事,术业有专攻,卢县到时候可勿自谦呐。”

    顺坡下驴的卢县令赶忙道:“都是为朝廷尽力,卢某自当全力以赴。

    本县这就去检查各乡车马人员,绝不会拖累郡尉成事。”

    言罢,卢县令抱拳辞行后转身出帐,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见卢县令前倨后恭,属实是事关己则急,公孙勇见不惯便笑着打趣道:“这卢县令刚来时还端着架子,未曾想砸到自己脚上了,好大个人物,被卫硕一个胃口就吓住了。”

    卞援跟声道:“瞧他的样子,也是来这边陲小县一二年就往上走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处,只求安稳度日。”

    公孙敖摇了摇头,卞援所说他也猜出了不少,若是日常逃民,算下来一年至多百十来人,遮掩极易。

    此事就算放到郡内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县内一次性少了五千百姓,愣谁是主官,脑袋在汉律面前都保不住,更遑论往上走了。

    公孙敖收回心思,跟眼前的事来比,卢县令的小九九根本不值一提,他扭头问道:“张蒲可有信来?”

    “暂无。”

    公孙敖心里的担子不减分毫,他抬眼北望,此次之所以选择卫氏的北山城开刀,就是算准了攻其必救,北山城是卫氏北运粮草的七寸之地,容不得半分差池。

    有着出其不意的突袭优势在,虽说张蒲人少,但未知的恐惧才是公孙敖手里最锋利的剑,有心算无心,一旦乱起,对岸大营内的卫硕必然要以快速疏通北运粮道为先。

    奈何消息在卫境内传递的并不顺畅,张蒲在北山城闹的动静大小,他现在不清楚,而此事又能调动对岸营内多少兵马,他亦难知,此时他多想来个电话啊。

    正寻思着,公孙忠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扬声道:“少主,好消息,监视对岸的捕鹰者侦查来报,半个时辰前卫军大营内冲出来千余骑兵,紧接片刻,估摸四五千步卒打着火把鱼贯而出,队伍形似火龙,皆是奔着北山城方向而去。”

    “果真?”

    “千真万确!”

    “看来张蒲他们成了。”

    诸人七嘴八舌,兴奋的公孙勇更是快语说道:“少主,据我等多日刺探,卫营内至多八千常备军,秋收收粮又散出去了大几百,这一调营内岂不是不足两千之数,天赐良机,动手吧!”

    不过越是顺遂,平静下来的公孙敖就越不敢大意,混在流民中的自家部曲仅仅百余,若是一击不成,这千余卫军足矣守住营寨,就是耽搁半日,也足够让他满盘皆输。

    此刻公孙敖犹疑了起来,卫兵出营向北不假,但张蒲等人尚无信来,这让他无法预测卫军北行会停留多长时间。

    千余精骑若是奋力回转,一路淘汰下,百余骑回赶及时便足矣一波将自己的民夫运输队伍冲垮,毕竟你不能指望百姓能当兵使。

    公孙敖踱步帐内,此刻要是张蒲来信就好了,哪怕是败了,也能让他提前做些布置。

    众人见公孙敖犹疑,也都屏住了声。

    踟蹰片刻,帐外的冷风吹来,公孙敖透过帐帘的缝隙望到天色,此时丑时刚过,接下来的寅时是最佳行动时间。

    时不我待,只需半日,半日功夫便可事成,再说这世上哪有十成把握才动手的事。

    想到此处,公孙敖知道不能再等张蒲的准信了,他下定了决心,沉吟道:“传令下去,各部准备,半个时辰后行动。”

    公孙勇、卞援等人即刻领命出帐。

    公孙敖出言留下了公孙忠,他要给此次行动再上一道保险。

    公孙敖凝重的望向公孙忠,眼中的犹疑之色尽皆转为狠色,咬牙道:“我亲自带流民进攻卫营,而你不必同行。

    你的任务是暗中调两百骑兵过河,记住不要骑马,多带弩箭,埋伏在卫氏大营以北。

    若是卫军骑兵不回便罢,一旦其骑兵回转,你务必要将所部尽数拦下,死光了也得拦住。”

    公孙忠闻言色变,赶忙劝道:“少主,国丧用兵,大忌啊!”

    闻言的公孙敖不为所动,他执意道:“此时顾不得这么多了,卫氏大营里的粮食对我辽东来说太重要了,容不得有半分差池。

    况且车马运输皆需时日,百姓运粮时一旦看见卫氏骑兵必然心溃,到时候数万人散在卫境,我就算自刎东岸,也难洗刷这国家耻辱。”

    见公孙忠依旧像个木桩子般立在自己面前,公孙敖明白他必然不是怕死,而是怕汉军过境的后果会毁了自己。

    公孙敖强作欢颜,上前握拳捶了捶公孙忠的肩膀,笑道:“虽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但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喝庆功酒呢,大不了,咱们回老家种地嘛。

    奋力一搏吧。”

    眼见此景,公孙忠低吼应诺,按剑阔步而出。

    既然开了头,公孙敖索性再无顾及,他调选骑兵充入流民,内藏武器,外裹布袍,跟自家的亲卫部曲一起混进流民中,他要此行万无一失。

    夜色下的浿水浮桥上,高嵩子走了百步就停下了脚,他故意装作焦急的来回踱步,却在转身的刹那悄悄伸出舌尖,感受着细微的风向,心中却立马凉了半截。

    此刻西岸本刮的是西风,因为河水的南流,风向西北,他身后藏着的弩手正是顺风,此刻但凡露出半点不从,隐藏在黑暗中的弩手就能让他即刻变成刺猬。

    趁着左顾右盼眺望对岸的功夫,高嵩子又用眼神扫视了浮桥对岸发黄的芦苇荡,黑暗中潜伏着的捕鹰斥候就在里面,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可真是一直处在汉军严密的围堵下。

    桥下水流正不停地撞击着木质浮桥,如此湍急的水流,跳河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是个旱鸭子。

    高嵩子不免暗中撇撇嘴,这会老子是真没招了,得安心给贵人卖命了。

    公孙敖带人潜在暗处观望,瞧着高嵩子在桥上的举动,他猜到了这油滑的匪头子在干嘛。

    不过公孙敖既然敢放心令其与许戎会面,自是有着充足的底气,现在就看高嵩子表演了。

    不多时,浮桥东岸赶来数点火光,凑近一瞧,火把的照耀下,不是许戎还会有谁?

    许戎勒马桥边,望见桥上就高嵩子一人,便一挥马鞭打马上桥。

    走近后许戎勒住战马,马鞭指着高嵩子居高临下的呵斥道:“高嵩子,一个时辰你就凑齐了五千人?怕不是拿本将打趣!敢骗本将,仔细着你的皮。”

    高嵩子似乎对许戎话里的威胁免疫,他赶忙弓着腰,两三步跑过去,笑着帮许戎牵住马,抬着大脑袋急道:“将军的事卑职怎能不尽心,令一到我便纵人抢了那县城,这可真是虎口夺食,您瞧,咱胳膊上还挨了一箭呢。

    现在公孙敖的追兵离此地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小人要是再不跑,命都得交代到这西岸边。”

    瞧着高嵩子晃了晃包起来的胳膊,警惕心不减的许戎眼神一转,问道:“你不会已经凑够了五千人了吧?”

    闻言高嵩子立马苦了脸,边从怀里掏出两个金饼塞进许戎手里,边说道:“大人宽限些,五千着实太多,还差着些,差些。”

    就知道!

    许戎眼里警惕稍减,要是高嵩子直接拍着胸脯承认已经搞到了五千人,他反倒觉得这其中有问题,那便需要好好思索这其中是否有诈了。

    不过此刻卫硕统兵北上,大营内许戎官最大,少了监视和掣肘的他自然荤素不忌。

    手中掂量着金饼,许戎笑道:“什么叫差着些?差一个是差,差一千也是差,你小子可别给本将打马虎眼,照实了说。”

    “差五百。”

    许戎面色一冷,一把从高嵩子手里夺过缰绳,调转马头便走。

    情急的高嵩子赶忙冲过去,用身子堵在了马前。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差一千多。”

    “哼。”

    许戎挥鞭打马,作势便朝着高嵩子撞去。

    高嵩子赶忙躲闪,好容易躲过启动的战马,紧接着膝盖一软,连连求饶道:“大人,咱说实话,咱压根就没去县城。

    底下人害怕还跑了些,若不是公孙敖那厮追的急,咱也不敢诓骗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