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觉察
卫硕沉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办?”
眼见卫硕开了口,卫缪便知此事已经成了一半。
他眼中带着几分狠色,道:“咱们纵兵进入北山搜索,然后一口咬定这是北山蛮子们南下抢粮,我等追截不及,这才失了粮秣。
至于卫豹那里,匪自北山而来,他麾下的军寨居然一点动静都没,这失察一罪,必然是板上钉钉。”
卫硕神有所动,历来罪不责众,把卫豹拉下水,总好过让他独自当个扎眼的白莲花,凭白让大伙成了衬托。
思定的卫硕问道:“这北山城内的首尾,你都处理干净了?”
脸露阴翳的卫缪回道:“当职的屯长已经被我枭首示众,城外的值夜兵卒皆被斩。
其余城内的兵卒,我已经尽数晓以利害,若是此次事漏,两罪并罚下,他们难逃罪责。”
卫硕斜眼望向卫缪,不忿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怕是老子也早在你的算计中了吧。”
卫缪不置可否,不拉人下水,难道要他独自背锅不成。
卫硕思索片刻道:“卫豹那里你亲自去说,礼数周全,莫要撕破了脸面,恶了同族。
跟我同行而来的骑兵就不进北山城了,并且我会令后续的步卒直奔北山搜寻。
至于看到城外火迹的骑兵,你拿钱消灾吧。”
近千骑兵的封口费要自家出,家中虽是豪富,但必然要劳筋动骨,卫缪心中在滴血却不得不乖乖颔首,谁让自己的地盘上出了差子呢。
卫硕不屑的瞅了眼肉疼的卫缪,边往外走,边道:“既是演戏,那咱们就快着些吧,南大营哪里可存着今秋的粮呢,容不得半分差池。”
知道轻重的卫缪点了点头。
出门前卫硕故意放缓脚步,扭头笑道:“我已经让许戎引了五千流民过江,一个失察之罪可治不了我,所以我哪里,你也要备一份厚礼。”
话罢卫硕大笑而去,根本不给卫缪反应的机会。
“狗娘养的!”
暴怒的卫缪握拳在案上重重砸上几拳,心中恶气未退,但却不得不面对这挨宰的局面。
可惜卫兵的进山搜索注定是一场空,张蒲和秦振两兄弟在北山稍待片刻后就砍木为筏,之后又从中挑选了十余精锐后便将大部罪囚遣散,令他们渡河归营,随后一行人直接顺河而下。
张蒲等人准备按计划在北山城和卫军南大营间的官道上设置陷阱,以备迟滞南下救援的卫军骑兵,并充当公孙敖北部的尖刀斥候。
奈何张蒲为了安全走的是水路,不仅跟卫硕的援军擦肩而过,而且由河岸边赶往官道的路途中,留下了空挡时间,错过了卫军的先头败兵,这使得截杀消息彻底失去了意义。
路中间挖掘陷马坑的张蒲抬头望了望天色,派去南北两向探查的兄弟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按时间推算,卫军再慢也应该有败兵来了,难道公孙郡尉哪里出了岔子不成。
“大哥,咱已经准备好截杀败兵了,咋不见个人影?”
“要不是南面没成,怕就是咱们慢了一步,让人溜了。”
张蒲继续无奈道:“现在咱们是两眼一抹黑,必须要找个舌头问个清楚才好判断。
要真是南面出了个岔子,咱们就是跳舞给瞎子看。
挖好手头的这几个陷阱,咱们往南走。”
“好。”
通往王险城的官道上,捕鹰者小队早已潜伏在了路两旁隐蔽。
比起草环下耐得住寂寞的伍长路夫,刚因功调进本队的从昌和冉昆终是耐不住性子的小年轻。
从昌匍匐到路夫跟前,压着声说道:“伍长,打半个时辰前启,已经有三波败兵往东跑了,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反正消息都传过去了,不如让咱给卫军添把火,来上两箭,也算没白来一趟。”
“没白来?”
路夫扭头望着两个新手下,他接到的任务可不是打打杀杀。
见周遭弟兄们都竖了耳朵,路夫只好撇撇嘴,解释道:“截杀几个败兵有甚用?咱们做的是大事。
将军说了,好钢用在刀刃上,此次派最精锐的斥候东来,就是要看王险城内卫军的反应,为今后用兵做打算。
卫氏精锐尽屯在都城附近,只有趁乱能摸出他们的成色,这才是关键。”
路夫的话让从昌、冉昆等队员瞬间振奋了起来,必须当得起这个精锐,岂能让别人小瞧了去。
看着周遭得意洋洋的队员们,路夫不由的心中打鼓,可别是自个鼓过了劲,闹出了笑话,毕竟整个捕鹰者斥候大部,现在都散在了王险城以西的各处要点上,他们是精锐不假,但绝不是唯一。
过了辰时,望着步卒散开,拉网进入北部群山。
卫硕和卫缪倒是不急,他们并肩在马背上,瞧着士卒们一寸寸的仔细搜索着。
麾下骑兵奔波半夜,卫硕心疼战马,遂令骑兵下马歇息,仆兵们则赶快抓紧时间,将口粮和水端上来,伺候起了战马。
卫缪虽然吃了大亏,但瞧着卫硕麾下的骑兵进退有据,不由的赞叹道:“老兄的骑兵倒是练的不差,大王若是用兵,定然首推老兄。”
摸着两撇小胡子,卫硕显然很受用,若不是有两把刷子,他也不可能成为卫氏西境的守门大将。
不过嘴里卫硕却是谦虚道:“要论我卫氏骑兵最佳者,自然首推王城近卫,那可都是打北面运来的匈奴良马,绝没有半分杂色。
可惜汉廷立了苍海郡,这两年来商路受阻,南闾和高夷五部又从中作梗,致使我等有骑无马,否则以我卫氏当今之力,万骑也可得的。”
正说着只见远处一骑奔来。
卫硕停了话,细瞧下来人是许戎的亲兵队长楼极,三年前跟着商队东来,被卫氏的厚赏留住,专门在营内训练骑兵,不过卫硕记得,他跟许戎是形影不离了的才对。
卫硕心中以为其是许戎前来报喜的,特意瞥了卫缪一眼,瞧着勒马跳下下来的楼极笑问道:“你个胡儿的马技倒是精熟,咋?许戎派你来何事?”
楼极望了眼卫缪,咽了咽口水,倒是未答话。
再一看楼极忐忑的样子,卫硕心生疑窦,直接道:“卫将军不是外人,说吧。”
楼极咽了口吐沫,快语道:“将军,许戎受了高嵩子的诓骗,被其引流民冲开了营门,浿水大营失守了。”
闻言卫硕只觉得脑海里霎时天旋地转,卫缪见状赶忙问道:“区区流民怎可能攻破大军营寨?”
卫硕像个溺水的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拽住楼极的两臂,急问道:“营中尚有两三千步卒,就算一时失手,许戎没有反攻?”
楼极低头道:“许将军在营门口被高嵩子刺杀,营中将校尽数被箭雨屠戮。
小人是奉命唤人,去的晚了些,这才逃过一劫。
小人北来时,眼见流民们已经冲向了粮库。”
粮库在大军营内,日常只有一屯兵马守护,连营地兵都没守住,更何况仆从军。
卫硕听的头痛欲裂,他脑海里已经能想象到流民们抢粮的情景了。
他无尽悲愤的捶地,那里还有刚刚敲诈人的风范,大喝道:“我的粮,我的粮!”
许是发泄过后,卫硕冷静了下来,他猛然起身,一把揪住楼极的衣服,喝问道:“高嵩子有多少人。”
“三千余。”
卫硕眼露狠色,直接下令道:“骑军全部上马,随本将驰援浿水浮桥。
卫缪你统步卒后来。”
卫缪惊道:“你疯了,不救大营,万一高嵩子放火烧粮,大家全得死。”
不由得卫缪不惊,北山城至多千余担粮被烧,若是浿水大营粮库被焚,上百万担粮尽没,事后有族灭之危。
卫硕跳上马背,冷声喝道:“高嵩子侥幸破我营寨,可见其匪性不改,定然是抢一把就走,留在营中只能待死,只有逃回汉境方能苟活。
三千流民有老有弱,背负粮食能走多快?
我骑兵速下,一个照面就能冲垮流民队伍,重新夺回粮草。
就算他留在营内,只要扼住浮桥,高嵩子就是门中之狗,老子不信他敢烧我的粮。
今日我要大开杀戒,他们一粒粮都别想运出去。”
卫硕话罢一甩马鞭,带着骑兵匆匆南下。
卫缪见此更是不敢耽搁,急忙召回山中各部,奈何卫硕带来的步卒出营后就没停过,就算是牛马力亦有尽时,不过显然卫缪顾不得许多了。
卫氏王宫内,御案上的卫右渠正思索着北山大将卫豹送来的消息,卫军斥候发现南闾诸部正在集结兵力,不知其意欲何为。
想不出来的卫右渠索性将竹简扔在案上,嘴中嘲讽道:“不过山中野人尔,能翻出什么浪。”
话音刚落,只听殿外求见之声传来,戍卫将军疾步而来,禀报道:“大王,西境有败兵接踵而来,言称浿水大营被流民攻破。”
卫右渠蹙眉疑惑道:“消息可靠?浿水大营能被区区流民攻破?
卫硕就算是再不堪,大营中尚有近万步卒,上千骑兵,难道他们都是摆设不成?”
“这....”
见其踟蹰,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卫右渠喝道:“说!”
“事发时,卫硕将军收到北山城求援,连夜引骑兵和主力步卒北援。
营中留守为许戎,其引数千流民意图收服,却不料引起民乱,致使营破。”
“一帮废物!”
骂完人的卫右渠起身抄起虎符,扔给戍卫将军,直接下令道:“你去点三千骑先行,本王亲统步卒西巡。”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