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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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平祸

    接到通禀的公孙敖带众人登上高岗,眺望公孙勇跟卫军戏斗。

    眼见公孙敖面色凝重,公孙忠赶忙说道:“阿勇如何这般不懂事,只会逞此匹夫之勇,心智还似个孩童。”

    面不改色的公孙敖瞥了眼说话的公孙忠,他知道公孙忠是在为公孙勇私自动兵做开脱。

    不过公孙敖此刻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卫骑有胆子过境,必然是有所倚仗。

    果然向北而望,只见尘土漫天,公孙敖手指东岸,将众人的目光从公孙勇的游斗中带往东方,道:“对岸的卫硕到了。”

    诸将随指眺望,浮桥东岸卫军的千余骑裹挟着烟尘而至,很快便列阵于浿水浮桥东岸。

    比起境内的疥癣之疾,对岸的卫骑才是肘腋之患,卫硕要是执意犯混,激斗,公孙敖倒是不惧,但先前对半岛的布置必将付之东流,这对如今的辽东时局来说,无疑是主次颠倒。

    显然为了自己亲手布置的局继续下去,公孙敖要避免跟卫军爆发直接冲突。

    公孙敖脑海里思索着该如何退了卫硕,却只听身后传来人声。

    扭头一看是卢县令提着前袍,慌慌张张的跑来却被亲卫拦住,谁料这厮不顾场合,竟直接带着哭腔大喊道:“公孙郡尉救命,救命啊!”

    公孙敖顿时眼露不快,作为此刻为数不多的高官,军前露丑,极败士气。

    要知道公孙敖哪怕亲自下场去搬粮,也要放着八百精骑不用,为的就是不泄这临战的一鼓之气。

    此刻再一扫骑兵眼中的疑惑,卢县令此举无疑是起了很好的反效果。

    挥手让骑兵开往浮桥,公孙敖这才示意亲卫放他过来,蹙着眉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卢县令这会哪还顾得上惹不惹人,赶忙三两步跑过来,身子还未定住便急急说道:“郡尉,有数千刁民不肯听令西撤,下官去劝,这帮刁民愣说东岸尚有家属还没回来,他们不走。

    还说,还说东去是官府组织的,官府还要负责把人带回来。”

    官府?说的怕是他公孙敖吧。

    卞援不悦的哼道:“真是好计较,将军的部曲先前拉网驱离,三令五申的让他们返回西岸不听。

    私自藏匿本就是大罪,而今又因贪念身陷敌营。

    此刻又有何脸面来胁迫我等?”

    卞援的话即刻引来不少人的声援,这让默不作声的公孙敖渐渐意识到自己麾下的将士有别于后世的军队,他们可受不了百姓的指责。

    这支从长安带来的队伍,多是勋贵和良家子组成,忠君爱国不假,保家卫国同样甘洒热血,但要说为百姓服务,搞军民鱼水情却终是差一点意思。

    毕竟在此之前,汉军从未为了百姓生计,策划过专门行动,现在好心卖命却换来瑕疵的结果和无端指责,显然一时间诸军心里难以接受。

    公孙敖庆幸这段军民间的裂痕早露了端倪,这也给他提了个醒,他比众人多的,仅仅只是亿点点多样性的参考罢了,远未到算尽一切的地步。

    见有了添柴的,卢县令苦笑着附和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啊。

    他们梗着脖子不撤,咱劝也劝了,但按将军令也逼迫不得呀。”

    原来卢县令是在这等着呢,只要公孙敖取消了前面的优待令,此事迎刃而解,他有的是办法叫他们乖乖听话。

    祸不单行。

    不待公孙敖说话,只见信骑飞奔而至,一勒马便急急禀报道:“将军,卫军将东岸未撤离的百姓赶到了岸边,约莫有五六百人。

    卫军还派信骑立于桥头,言称若不还粮,每刻钟便推百人入河,直至俘虏尽数淹没。”

    卫军的动作并没有避人,卫骑的刀枪逼迫下,第一批俘虏已经被捆缚手脚,推到了河岸边。

    听着对岸隐隐传来的恸哭声,本还等着官府给说法的滞留百姓,自发的向着西岸涌去。

    公孙敖眼神转冷,卫硕这是将自己架在了火上,他下意识的微微眯起双眼,悠悠道:“卫硕这真是给本将出了一道难题。”

    不救,好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和信任一朝尽覆。

    救,不仅要直接跟卫氏撕破脸面,而且还要有不少的损失。

    难搞。

    卞援率先反应过来,要是让百姓们都涌向河岸,事败不说,多一双眼睛就多一份危险,此事便更加的难以收场。

    他咬牙提议道:“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弃!我这就带骑兵将人带回来。”

    “我等已经完成了既定计划,粮食成功西运,岂能因这百余人的私利而废,弃。”

    “弃!”

    见诸将陆续表态,卢县令直接道:“我这就让各村三老去劝散人群。”

    眼见众人都在为自己搭台铺阶,公孙敖心里不免苦笑,大伙的心意他自然懂,心中流过一丝暖流,看来自己做的不差,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想替自己顶罪了。

    不过他公孙敖既然起了这个头,自然没有不管这些百姓的道理。

    若是遇事即弃,今后他在辽东的种种设想,岂不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公孙敖摆手制止了众人,直接下令道:“派人去告诉公孙勇,快速结束战斗,本将要拿这些过境的卫兵做码。

    卢县令,既然百姓们要等家人,那便令他们退至五里外,制造车马喊声和灰尘,以备不时之需,来迷惑对岸的卫军,卞援你去指挥。

    那卫硕不过一藩国之将,按理不如封国偏将小校,本将乃朝廷正任的辽东将军,亲自出马未免太高看了他。

    公孙忠,你出面去浮桥会一会卫硕。

    比起公家的府库失粮,他此刻心里应该更多想的是如何在此事中保身。

    你先去看看他有什么心思。”

    “诺。”

    见众人开动,公孙敖亦准备动身前往浮桥,马背上他再次微眯着眼睛远眺,卫硕先到,按捕鹰者刺探回来的消息,卫氏王险城方向的援军怕是也不会慢多少,卫右渠会来吗?

    场中打斗正酣,操枪比拼气力的公孙勇眼角余光一扫令骑,立马意识到该结束了,他眼中逐渐多了几分凌厉,少了几分玩味。

    先前的几番游斗下来,面前的卫军校尉锐气早挫,若不是想着拖延更多的时间,他早就将其一枪槊倒了。

    “骑都尉,将军要活的。”

    信骑的呼喊没有避人,倒是激的卫军校尉气急。

    “贼子!欺人太甚!”

    认真起来的公孙勇敏锐的捕捉到这是个机会,趁着两骑相交的片息,他主动露出破绽钓鱼。

    卫军校尉眼露狠色,抬戈就刺,势要一击槊倒公孙勇。

    只见公孙勇双腿夹马,利落的侧身,躲过直刺而来的戈尖,右手似闪电般伸出,一把就抢住了敌戈的杆,左手配合手臂端着枪杆趁势一砸,两马擦肩的功夫那校尉便直直落了马。

    眼见此景,候着的卫兵赶忙准备打马抢人,却不料战马刚一抬蹄,就被数支羽箭射住。

    卫骑环视周遭顿时大惊,他们竟被数百弩箭瞄着,早已成了汉骑手中的笼中雀鸟。

    原来在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激斗时,汉军骑兵已经摆开阵势,对卫军形成合围。

    从地上爬起来的卫军校尉刚一抬头,就发现公孙勇勒马将矛尖顶到了他面前,并略带嘲讽的说道:“卫氏的骑兵要都是你这种货色,倒是显得无趣了些。”

    卫军校尉刚欲张嘴回击,便被两个汉骑跳下马来,用麻布塞住了嘴,架着往浮桥方向走去。

    南流的浿水,从不因人的喜怒变化而有丝毫的改变。

    公孙忠打马上桥,状态显得异常松弛,脑海里却思索着公孙敖的判断。

    他用眼光打量着对面的卫硕,论样貌,卫硕倒是有几分雄武。

    不过当他面对等候的卫硕时,仅仅点了个头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卫硕见公孙勇身穿蓝袍,不着军甲,心生三分暗怒,汉军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卫硕率先自报家门,冷声道:“我乃大卫王帐下,镇西将军卫硕,不知当面的是军是校?”

    公孙敖肃面沉声道:“将军不敢当,我只是辽东郡下辖的一东部都尉尔,复姓公孙,单字一个忠字。”

    “公孙都尉倒是知礼。”

    面对卫硕话里的暗讽,公孙忠视而不见,直言道:“本都尉今早一路追寻流人行至此处,不曾想流人却尽数跑到了卫境,刚想知会将军协助,却不曾想将军会在此处等候。

    既然将军已经将这些弃籍败类尽数擒住,还烦请交还我方,事后本都尉必然上报汲太守,想必太守会不吝传书卫王,替将军请功。

    公孙忠在此先谢过了。”

    说着公孙忠还不忘拱拱手,好似真如此般。

    真是好不要面皮!

    卫硕心中怒火翻涌,路上掉进陷马坑,摔脱臼的右臂还在隐隐作痛。

    好在理智此刻还支配着大脑,他伸臂一指身后河岸,咬牙道:“西来的流人本将倒是没见,不过这西来偷粮的贼人倒是不少。

    本将麾下擒住了整整六百一十七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公孙都尉嘴里的流寇了。”

    公孙忠怎会露出在意,他毫不废话,居高临下的哼道:“既然岸边的不是流人,那本都尉便没兴趣知道了,既然是你卫境的贼,那你就自行解决吧。”

    说着公孙忠直接扯动马头,转身欲走,决然不留。

    这让自桥头一直观察公孙忠神态的卫硕有些惊诧,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汉廷的将帅压根不在乎这批流人的死活,自己属于跳舞给瞎子看,最倚仗的筹码根本不在汉将的顾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