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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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攻阵

    三部的老猎手们抬步列阵,手持檀弓聚集到卫军阵前,只听领军大人一声暴喝,众人便抬弓仰射。

    由山中佳木制成的箭矢划破长空,本该完美的抛物线,却因猎手各自私制的檀弓好赖而显得远近不一,硬生生折了脸面。

    这倒不是檀弓不行,而是因为南闾下辖的诸部山民都是自备弓矢而来,自家的东西自然各有差异,没有统一的规制,形成此景在正常不过。

    远近有别不假,但射出的大部分箭矢还是顺利在卫军车阵前沿雨落而下,叮咚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不过箭矢经过长时间的飞行下,威力大打折扣,再遇上卫军提前做了准备,杀伤效果不佳,但黄罴等人的目的却并不是杀伤,而是压制。

    连续不断的箭矢波次而下,卫军被死死的压制在阵中躲避箭雨。

    待顶着盾牌的卫缪错开一角眺望,作为冲锋主力的三部冲锋队,在箭矢的掩护下突进,距离车阵已不过百米。

    “冲!”

    只听领头的大人一声暴喝,三部冲锋的勇士便嘶吼着跑了起来。

    只见他们健步如飞,为首的勇士左手持着简陋的木质盾牌,右手握着短剑,嘶吼着杀向车阵。

    卫缪不敢大意,扭头喝道:“起鼓,后排弓弩抛射压制蛮军弓箭。

    弩手上前,五十步劲射!

    准备接战!

    快!”

    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催促下,卫军弓手列阵抛射,箭矢瞬间播散在冲锋路上,三部的冲锋队和驰射弓手,时不时就有人倒毙路上,卫军的反压制初见成效,但这点箭矢强度,很难阻止三部亡命的冲锋。

    眼见三部进入弩箭射程,卫缪撤开盾牌,抽剑前指,只听一阵弓弦声起,卫军军弩嘶吼,三部成排的冲锋勇士暴毙当场,车阵前顿时一空。

    而这只是开始,只见卫军弩手有条不紊,前排射空,便即刻转身向后装填,后排弩手接替而来,循环往复下,短短五十余步却宛如天堑般让三部冲锋队难以逾越。

    黄罴三人瞧在眼里疼在心里,阵前死伤的可都是自家嫡系部族,都是沾亲带故的兄弟,不过上命在身,谁敢叫停?

    “大人快看,前面冲上去了!”

    黄罴抬眼一瞧,只见冲到车阵前的部族勇士,刚跳上战车,就被卫军矛手或捅或挑,摔落而下。

    跳进车阵内的,厮杀几息就没了动静,不难想象他们已被卫军甲士扑杀。

    山中各部人数不多,现在要硬填人命亦是不智,况且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肉疼的黄罴率先下令部下回退,其余两部接连如此。

    试探进攻的遇挫,让三部大人趁着麾下整军的功夫,赶忙碰了头。

    赤豹气愤道:“这卫军躲进了龟壳里,咱们轻易冲不得,族人不能白白送死。”

    貔皮和黄罴两人亦是深有所感。

    见二人不说话,急脾气的赤豹继续说道:“两位老兄倒是说句话啊,大王还有半个时辰就应该到了,咱们要是还打成刚才那样,可没脸去见大王。”

    南闾压着诸部让他们三抢功,怎奈这骨头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啃。

    貔皮道:“我看咱三部伤亡,中间的豹部居多,我部和罴部较少,可见卫军车阵也不是铁桶一块,卫军亦不如咱们人多。

    咱不如中间假做牵制,着主力攻其两翼,令其左右不能兼顾。

    只要咱们能咬破一处,阵内的卫军,就是放了血的老狼,绝对再翻腾不起来。”

    “就这么干!”

    三部整军预备再战,在其军后数里,一杆虎头大纛旗引着诸军缓缓而来。

    濊貊人祭虎为神,南闾为王,以虎头大纛旗为其王旗。

    旗下是南闾本部的精锐卫队,人皆壮士,他们抬着三丈长矛指天,若遇战事,则数人操矛迎战。

    这些大山里生养出来的勇士,善奔善跑,登山如履平地,乃步战称雄之主。

    同为山民的沃夷瞧着阵势,眼中难掩羡慕,笑道:“大王有此雄壮之师,卫氏孤军不堪一击啊。”

    夫余部的解夫和娄余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戏谑,沃夷为了吃两江这块盘子里的肉,真是下功夫啊。

    这放在平时,南闾还会乐上一乐,但行至此处,还未收到前线三人的报捷,他便已经猜到了前面定是遇上了麻烦,自然也就没了和沃夷瞎掰活的劲了。

    自讨没趣的沃夷见此,识趣的闭了嘴,主动退了下来。

    很快就有前锋信兵疾步而来,禀报道:“大王,三位大人受挫卫阵,此刻正准备第二次进攻。”

    摆手令退信兵,南闾扭头望着随行的各部大人,沉声道:“看来这些卫兵的牙还未被打碎,诸位且跟本王阵前一观。”

    知道自家大王就在身后,貔皮、赤豹、黄罴三人皆不敢怠慢。

    作为疑兵的赤豹率先动手,他领部族亲自抗盾推进,箭矢的抛射下,卫军阵中再次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近阵五十步时,赤豹并没有下令奔击,反而是步步为营,毕竟他刚刚才见识过卫军的弓弩之利,可惜友军并没有他的警觉。

    只听左右两部喊杀声冲天,显然已经是发起了冲锋,赤豹心中暗骂,为了避免卫军发觉,他亦是喝令进军,毕竟大王面前,决不能弱了旁人,搅在一起,才能令卫弩消停。

    卫军的弩箭接踵而来,射的赤豹部刚冲起来的势头一滞,但趁着卫军换箭的空挡,三部冲锋队却宛如怒牛般冲击卫军车阵。

    双方士卒跳档而战,血腥的争夺着车墙的控制权,近身肉搏下,卫军的军弩优势无从发挥,精于步战的濊貊人捉对厮杀下占尽优势,卫军能凭借相持的只剩甲利和地利了。

    随着厮杀的继续,日头不知不觉的向西坠下,蛮卫双方都发现对方的顽强令时局僵持不下。

    卫军车阵薄厚有别,左右两翼的辎重车阵率先易手,接连冲进来的濊貊人跳入车阵与卫军搏杀。

    眼见颓势显现,再不动怕就再没机会动了,满脸血汗的卫缪一把扯住亲兵喝令道:“去告诉卫硕,不要再等什么酉时了,现在,立刻,给老子冲!冲垮他们!

    告诉两翼各营,放弃车墙,退到壕沟后跟蛮子们耗!给骑兵拖时间!”

    “诺。”

    鼓点变换,卫军左右两翼开始收缩阵线,过了壕沟的卫军士卒抽掉隔板,与冲进来的两部士卒搁沟对战。

    冲入车阵两翼的两部士卒想要过沟,就得先跳下沟,淌着小腿肚深的渗水,以及淤泥佯攻卫军,这使得刚得车墙,准备一鼓作气的攻势即刻一滞。

    卫军步卒抢出来的时间,卫骑则在卫硕的带领下,集结在了车阵的中部,准备冲击。

    而这一切在观战的土丘上,因为距离和车阵的视线阻碍,无人知晓。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貔皮和黄罴两位大人带着部族冲进去了!”

    “赢了!”

    “彩!”

    各部大人见此,紧绷着的心亦是松了下来,霎时欢声笑语不断,大伙都在急着为三部大人请功。

    而处在第一线的赤豹却观感不同,他感觉到面前阻止自家推进的箭矢锐减,误以为是左右两部得手,卫军已经乱了阵脚,赶忙喝令整部压上,准备由虚转实,一举攻破卫军车阵。

    待豹部士卒用套索套住卫军战车,诸人合力拉开连接的战车时,迎接他们的不是奔逃的卫军士卒,而是蓄势待发的卫军骑兵,紧接着卫军车阵纷纷让开几处口子,卫骑鱼贯而出。

    “杀!”

    赤豹见此面露惧惊,此刻他整部压上,哪里还有半分收回来的可能,散了阵的步卒,只会是骑兵的移动军功。

    愣赤豹呼喊的再大声,所部也顶不住这突然冲出来的卫骑,作为中军的豹部士卒,在卫军的铁骑冲击下四散溃逃。

    杀崩蛮军中阵的卫硕果断摒弃了先前的分兵策,因为三部的士卒远超己方,分兵可能会添反转。

    固他即刻引兵转向车阵左翼,冲击貔皮部的侧后,与阵内反攻的卫军里应外合,貔部很快步了豹部的后尘。

    待卫硕领骑兵反身再冲进攻右翼的罴部时,意识到不对的黄罴虽然提前撤了,但还是被卫骑半路追上,杀的部众四散溃逃。

    大胜的卫硕若不是摄于南闾的中军未动,他必然带骑兵一追到底。

    短短片刻之间,局面便陷入到了两级反转之中。

    观战的土丘上,再也没了刚刚的欢声笑语,南闾脸上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反应最快的沃夷即刻出声道:“都是高涓提前烧了浮桥,让这股卫军没了退路,逼得卫军死战,此战该罚高涓!

    大王不妨令他的本部冲锋弥罪。”

    知道不罚你就得罚我的沮貊赶忙应承道:“不错,若不是高涓提前烧了桥,卫军怎么会如此拼命。”

    眼见沃沮部的两位大人为南闾开脱,夫余部的解夫和娄余思索片刻,也是附和要责高涓。

    暴脾气的丽桂娄指着众人骂道:“你们一个个的真是该死,若不是高涓烧了浮桥,现在东岸的卫军支援而来,你们哪个能保全。

    沃夷,你们沃沮部常常夸口说跟卫军血战,是诸部中消息最为灵通的,你自己瞧瞧东岸的卫军联营,那是你口中的万余边军?

    卫右渠什么时候自己降成了边军大将,卫氏又几曾在汉卫边境集结过如此众兵!

    若要罚高涓,得先斩你头!”

    “对!”

    句绝、顺朱、灌蒙三人站出来附和。

    “你们!”

    眼见麾下即刻分为两部,又添争吵,南闾不悦的冷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内斗推责。

    伏击之事出自本王首肯,高涓烧桥自然是有功的。

    再说大军只不过偶遇小挫,死伤仅千,就是三部都战死了,难道我大军就败了不成。”

    “大王说的是,刚只是我军不备,我大军必然踏平这弹丸车阵。”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