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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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兰柳争锋

    次日清晨,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不愿走出来的时候。柳家大院突然传来了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铜环猛烈的撞击门板,声音越来越响亮。门丁开门时,睡眼惺忪的就见两个年轻人气势汹汹的推门而进,上前拦阻却被其中一个胖的随手推倒。

    大胆,哪里来的歹人,竟敢擅闯柳府?

    门丁大声呼喊。

    身材瘦削、面如冠玉的年轻人,回应说,放心,我们来是找你家柳二姑娘,以文会友,没有任何歹意。

    管家此时带着另外几个家丁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又听闻此话,怒道,放肆,好个轻慢孟浪之徒,大清早的跑到这儿来撒野,来人啊,给我拿下送官。

    众家丁听令上前绑缚二人,瘦削男子用力挣脱开来,说,报官,哼,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家父是谁吗?

    管家直愣着眼问,谁?

    胖乎乎的男子脸色一正,拱手高抬说,而今襄阳刺史,兰泰鼎,兰大人。

    管家闻言倒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你两个恬不知耻、一唱一和的狂徒,方才要以文会友,现在又敢冒认官亲。你要是说别人还倒罢了,偏偏你要说兰大老爷。说来也巧,他老人家现下正在咱府上做客。一会儿,就把你们这两个毛没长全的小东西交给他老人家处置。

    话到这儿,脸色一变,又喝令道,来人啊,绑了他们。

    话音甫落,五六个家丁不由分说就将这二人五花大绑着押到了花厅。

    春晓听闻动静,醒的最早,只是一直没露头。不一会儿,二人被押至花厅,她偷偷跑过来看个热闹,隔着珠帘侧目一瞧,立时惊了一跳,呀,怎么是他们?

    谁呀,竟然是同窗宿敌兰凌如和孙仲达。

    真是冤家路窄,他们怎么找到我家来了,难道他们已经都知道啦?

    其实不然,是昨夜孙仲达也参加了宴会,而且亲眼目睹了春晓的才华。而后回到陋室学堂与兰凌如说了此事。兰凌如一听当时就要跑到柳府与春晓一较高低,只是夜已入深,刚走出学堂又被孙仲达劝了回来。于是憋了一肚子闷气,就待今早发作。这才有了这出闯柳府、认官亲的好戏。

    春晓正兀自寻思,柳父、兰泰鼎和杜之兴三人这时携手并步而至花厅。

    跪在地上的兰凌如一见兰泰鼎,马上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喊,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兰泰鼎一见兰凌如,惊道,凌如,你怎么在这儿?

    柳父不禁问,这是?

    兰泰鼎刚要回答,谁料兰凌如抢先说,没错,我就是兰家二公子,兰凌如。

    柳父转头怒目瞪着管家,喝道,我打你这冒失无眼的老奴,还不快快给兰公子松绑。

    管家和另外两个家丁赶紧跑过来,给二人松了绑。

    而后管家又跪在当地,冲着兰凌如自打耳光,一边打一边说,兰公子,恕罪,兰公子恕罪。

    兰凌如不耐烦的说,行啦,没你什么事儿,快去叫你家柳二姑娘来。

    兰泰鼎问,你找柳二姑娘何事?

    兰凌如说,以文会友。瞅了一眼杜之兴,嘲笑而轻蔑的说,听闻杜老师昨夜败倒石榴裙,今天弟子特来一较高低,一雪前耻。

    杜之兴闻言,羞愧难当。

    兰泰鼎不由得厉声道,胡言乱语,昨天只是即兴对了几副对子,何来败倒一说,又要你雪的什么耻?

    父亲教训的极是,杜老师没有败,只是无言以对而已。那么今天凌如来此也不为雪耻,只是想讨教讨教。

    这句话无异于伤口上撒盐,说的杜之兴更加无地自容了。

    柳父面对眼前这个娇纵蛮横又傲慢无礼的兰二公子,心中自有说不出的厌烦,可是碍于情面,他又不得不劝止这场文斗。

    贤侄,听老夫一言,小女不通文墨,根本不懂什么诗书。昨夜一通胡言乱语,众人皆以为是笑谈,杜先生是博学翰林,岂会跟她一般见识,兰公子学富五车,素有襄阳城第一青年才俊之美名,自也不必向她讨教个什么。

    柳父这一番谦虚恭谨之言,在兰凌如耳中听着却是格外的刺耳。

    伯父的意思,凌如明白了。也就是说,杜先生虽然是博学翰林,我虽然学富五车,却是都不如你们家那位不通文墨、胡言乱语的小姑娘,我们兰家和杜先生现在就是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对吗?

    贤侄,这可是你胡乱臆测,老夫可没这么说。

    柳父听到对方如此曲解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顿时脸紧皱的像个铁八卦,心里想,真是不识抬举。

    一牵扯到兰家的脸面,此时的兰泰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想上前呵斥兰凌如,可突然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他想宽慰一下自己的兄长,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一时间竟是愣在一旁,神情呆滞,一言不发。

    倒是孙仲达这个局外人,率先开了口。

    他当然是要为兰凌如帮腔。

    柳老爷,不过是以文会友,即兴对几个对子、作几首诗赋,何必如此介怀,唤柳姑娘出来应付一下不就是了。

    放肆,小女待字闺阁,岂是你们想会就会,想见就见的。

    柳父本欲隐忍,可是一听这晚生出言挑衅,顿时发作了出来。

    也罢,也罢,这柳府上上下下都透着股女儿香,缺少阳刚之气,个个行为处事都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实在无趣。

    兰凌如侧身一拂袖,神情傲慢的说。

    仲达,咱们走,省得沾染久了这股气息,消退了咱们的男儿气概。

    话说完,两人抬步正要走。

    站住,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

    二人转回头去看,就见一个遮着粉红面纱的妙龄少女站在眼前。

    这少女便是春晓,本来打算一直在珠帘后躲着不出来,可是听这二人言语极尽羞辱之词,实在忍无可忍。

    二位兄台,莫走。小女不才,倒是想见识一下两位的男儿气概是否真如二位的口气一样,又臭又硬。

    伶牙俐齿,兰凌如知道她是谁啦,心想,好一个柳二姑娘,今天有你好看。

    想必这位就是柳姑娘吧,何故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兰凌如恭敬的一个见面的礼节,随后就是犀利的还击。

    面对二位此等毫无脸面之人,小女耻于以真容相见。

    你……,孙仲达哪里受得这般羞辱,他刚想回呛,却被兰凌如捂住了嘴。

    何必呢,好男不与女斗。

    听了这话,春晓笑了,手指着兰凌如,说,哦,今天兰公子来此,不就是想同小女文斗的吗?

    姑娘说笑了。兰柳两家乃是世交,何谈一个斗字。小生是来讨教讨教的。

    兰凌如自然不肯坦白自己的真实意图,他既要照顾到兰家的颜面,更要顾及自己的男儿身份。

    既是讨教,那你讨,我现在就教。

    春晓得理不饶人,以彼之言还施彼身。

    好,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柳春晓和兰凌如此时四目相对,天雷勾地火,仿佛周围没有了任何人和事物。

    我想先听听昨天柳姑娘出的绝对。

    那你听好了,第一对是:

    先生,后生,前辈,晚辈。先前生前辈,晚后有后生。

    兰凌如不假思索,随口对出,孔圣,孟圣,老子,儿子。孟圣学孔圣,老子教儿子。

    好对,杜之兴一拍脑门,心道,当时我怎么没想出来呢?

    先别得意,我这第二对是四书五经,可怜四叔一白丁,可笑五经无正经,众人皆醉我独醒。

    不难,听我这下联,五湖四海,不忘五胡乱中华,不知四海尽火海,天下纵容天不容。

    妙啊,杜之兴又是一拍脑门,喃喃自语,这句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这次,就连柳春晓也是心中感叹,不愧是孟先生的第一高徒,果然厉害。

    柳姑娘,我这里也有两联,无人敢应,请姑娘对上一对。

    兰凌如乘胜追击,想要进一步扩大战果。

    请出对。

    春晓自是胸有成竹,来者不拒。

    兰凌如道,听好了,熊心豹子胆。

    春晓回,猪肝驴心肺。

    兰凌如再出,女子无才便是德,乃古训,知否。

    春晓立刻回,男儿有财便无德,是世俗,无知。

    这两联对的是既快又狠,可说是对对锋利如刀,对对扎心刺骨。对中了兰凌如的胃,又戳痛了兰凌如的肺。

    看起来二人是不分伯仲,难有胜负。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兰泰鼎不知为何,反倒爽朗的笑了起来。

    极好,极好。真是疾风遇劲草,才子配佳人啊。今天这好日子,兰某也来了兴致。刚好去年梅雨时节,我云游黄山,偶遇一位世外高人,他出了一对,甚是有趣,到现在都无人能对。不如你们二人就以此对一分胜负,可否?

    我倒无所谓,就不知柳姑娘意下如何?

    兰凌如当然想克敌制胜于一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春晓更是无惧无畏。

    叔父,请出题?

    好,都听好了,我这上联是,混沌煮馄饨,吞云吐云吞。

    什么,兰凌如一时间愣住了。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对子,不禁问道,何为馄饨,云吞又是何物?

    春晓讥笑道,亏你自称襄阳第一才俊,居然连馄饨,云吞,都不知道。

    这时,杜之兴突然站了出来,说,公子,你生在大富之家有所不知,这馄饨和云吞其实都是饺子的一种,北方称之为馄饨,南方称之为云吞,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家喻户晓的民间美食。

    兰凌如面红耳赤的瞪着杜之兴,说,你行你来对吧,我的杜老师。

    这个嘛,老夫也是对不出来,无能为力。

    杜之兴不觉又退缩了回去。

    如此,兰凌如冥思苦想半天,一筹莫展,只得叹息的说,这才是世间绝对,绝对没有人能对出?

    话音还没落,春晓随后说道,我已有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过去。

    我这下联是,清明初青明,焚香熏香焚。

    真是天作之绝对啊!

    此对一出,兰泰鼎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之情。

    是啊,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杜之兴此时看着春晓,就如同望着一轮明月悬挂当空。

    兰凌如不信自己的耳朵,却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柳父这会儿也不再遮掩,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面对傲慢的兰凌如,他终于可以趾高气昂的说上一句。

    贤侄,如此胜负已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哼,仲达,咱们走。

    兰凌如自是无话可说,也更无颜以对,一甩衣袖径自走出了花厅,孙仲达紧随其后。

    柳父欲要挽留,兰泰鼎却说,不要管他,从小就是这副脾气,是我惯坏他了。

    晌午用过饭后,兰泰鼎和杜之兴辞别柳父一家,柳府上下几十人出门相送,柳父与兰泰鼎依依惜别、互诉衷肠。临行前,杜之兴将一封写给翰林院的荐表递给了春晓,春晓行礼拜谢杜之兴。随后,柳家众人目送二人的车马走出很远,方才回府各自打理各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