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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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仇人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朦朦胧胧间,春晓仍处半昏半迷中,却隐隐约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锦玉,你近来行事有些过激,我们虽有大仇在身,但也不可枉杀无辜、徒增罪孽?

    听着像是燕秋娘的声音,春晓想抬头看上一眼却是没有力气支撑起来。

    这时另一声音回复,姐姐言重了,杀该杀的人,做该做的事,何来枉杀?

    音容也是似曾相识,春晓猜测其人应该是玉锦瑟。果如之前所料她二人是一对姐妹,没准儿就是玉锦瑟故事里的两姐妹,春晓一边回忆和思考一边试着去支配自己的身体,可却任凭她怎么使劲也没反应,不过此时眼睛已然可以睁开,只是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燕秋娘又质问道,那县尉曹兴与当年之事无关,你因何要痛下杀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突然,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冒了出来。

    大小姐,你误会了。那曹兴是别驾王子端杀的,与二小姐无关。事发当晚,我也在醉月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故乔装成了兜售夜食的小贩。曹兴到宜城查办当年的灭门惨案,结果查到了王子端头上,王子端本欲使些钱财收买曹兴,可谁知曹兴狮子大张口向王子端索要一万两黄金,而且还要做襄阳令,王子端竟是也应允了,并邀约他当晚到醉月楼商议此事。曹兴担心王子端耍诈,于是找我帮忙做个外援,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好助他逃脱。可谁料那王子端心狠手辣,真就害了他的性命,实在是意料之外,万万没想到的。

    随后又听见玉锦瑟叹息的声音,唉,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燕秋娘又问那陌生男子,老金,你是如何得知那人就是王子端?

    那被称作老金的男人回说,禀大小姐,那凶手跑出来后,我便紧随其后,一直跟到别驾府,眼见那人摘掉斗笠、除去面纱露出真容,老金我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分明就是王子端。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于是大摇大摆、有恃无恐的回了府,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早就盯上他了。

    燕秋娘又问那玉锦瑟,锦玉,我再问你,那姜夫人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玉锦瑟哼了一声,冷冷的说,又关我什么事,你问水仙好了。

    水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又冒出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回大姐的话,那姜夫人也是被王子端所杀。

    什么?燕秋娘很是惊讶。

    那晚,姓王的约我到他家的后花园私会,可谁成想被那姜夫人逮个正着,吵着嚷着要把当年的事告发至刺史府。本是妇道人家一哭二闹的一贯伎俩,可谁料那姓王的甚是歹毒,竟当场活活勒死了自家夫人,还把那姜夫人随行的丫鬟也丢到了井里。事后还嘱咐我千万不要说出去,还许诺我要娶我做别驾夫人。

    燕秋娘不由得愤慨言说,这王子端当真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紧跟着是玉锦瑟的声音,是啊,本来还想搜罗其罪证,以待来日告发于他,这下看来不用了,他多行不义必自毙,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这话音刚落,又是燕秋娘问话的声音,那为何此事又牵扯到了孟浩然身上?

    水仙回答说,那王子端杀了姜夫人后便带着我到了长史府与范明诚商议对策,而后锦玉姐她……

    话说到这儿,水仙竟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起来。

    玉锦瑟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不错,是我出的主意,嫁祸孟浩然,而且打算抓两个盗匪逼其佐证孟浩然为淫首,此一招也正遂了王子端和范明诚的心意,他们对孟浩然也是恨之入骨。

    这又是为何,那孟浩然仁人君子之风,并非似范明诚之流,况且…。

    燕秋娘的话还没说完,玉锦瑟就打断了她,激动的说,我呸他个仁人君子,若我还是当年的燕锦玉,他必定不会弃我于不顾而跑到紫霞山去归隐。又号称是什么淡泊名利的清流,却怎的又跑去长安城参加京试大考,分明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虚伪之人。

    当年是我们诓骗于他,他却没有半点不轨不实之处,听张子说他真的是变卖了所有家产才得了那些银两,足可见此人还是重情重义的。

    休要再说我了姐姐,当初那个张子还不是有情有义,金榜得中回来要迎娶你过门,你还不是将他拒之门外,偏偏嫁给了襄阳刺史这么个糟老头子?

    玉锦瑟一言戳到了燕秋娘的痛处,此一问着实将她问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那个老金说话了。

    大小姐,二小姐,我们的周管家醒了。

    顿时一切沉寂了下来。

    紧接着,是佟管家醒来后惊慌的声音,这是哪儿,你们是谁?

    随后是老金阴阴冷笑的声音,燕府周管家,别来无恙啊?

    什么,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周?

    惊慌的声音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突然,一个火折子点燃,一张诡异的脸露了出来。

    老金,你没死?佟管家惊讶的说。

    老金的声音此时变得愈发的阴森恐怖。

    是啊,托您的洪福,我老金还健在人间。

    佟管家望着另外几个黑影,又不禁问,那你们几位是——

    老金笑说,怎么,周管家,你连大小姐跟二小姐都不认识啦?

    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

    是啊,你明明清点过人数的,怎么会漏掉了三个大活人呢?

    是啊,怎么会?

    老金这时狠揪住佟管家的衣衫,其狰狞的面孔就好似从阴间地府前来索命讨债的厉鬼夜叉一般。

    让我来告诉你吧,当年你们杀的是我的亲弟弟,还有……,话到此处,老金抽噎起来,吞吐半晌才说出,还有我的两个女儿。他们从老家赶来探望于我,却不曾想……。

    话到这儿,老金再也说不下去了。

    啊!

    佟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拼尽全力挣脱开来,想要夺门而出,可未料刚刚跨出去一步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击打了回来,顿时翻身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想跑,先问一下燕家那四十一个冤魂答不答应?

    又一个火折子亮了起来,燕秋娘此时横眉竖眼的瞪着佟管家,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对方似的,

    佟管家望着这张仇恨满面的脸,不禁问道,你是刺史夫人?

    玉锦瑟这时走到他跟前,笑说,周管家,您再看看我又是谁?

    第三个火折子亮了起来,佟管家仔细瞅了瞅说,您是长史夫人。

    玉锦瑟哼了一声,冷笑说,是啊,我们俩个,一个是刺史夫人,一个是长史夫人,这一切可都是拜您所赐啊周管家。

    这时佟管家跪在地上乞求道,两位夫人莫再戏耍于我了,老奴有什么对二位不住的地方,望请二位海涵见谅,就饶过老奴这条狗命吧!

    话说着,砰砰作响地磕起头来。

    放过你,玉锦瑟恶狠狠地盯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佟管家。

    周福海,当年我父对你恩重如山、厚待有加,你却恩将仇报、背信弃义,帮着孙万财他们盗取我们燕家的府库,谋财害命、杀人放火,你可真下的起手啊,四十一人一个不留,你们当时可曾想过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佟管家出神地望着玉锦瑟,听她一席话突然回忆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刁蛮任性的小姑娘。

    你是玉儿?

    周管家,你终于想出来了!是啊,我是燕锦玉啊。

    佟管家这时转头手指着燕秋娘,说,那你是燕锦秋。

    周福海,你这些年隐姓埋名,可真让我们好找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燕秋娘逼上前来质问他。

    佟管家这时伏低着身子,又是不停地磕头认罪,求饶道,大小姐,二小姐,老奴有罪啊,老奴鬼迷心窍被他们给骗了,老奴万万想到他们会大开杀戒一个不留啊,都是王子端、范明诚的主意啊,孙万财和老奴当时只想求财,未曾想被他们拉上了贼船,悔之不及、悔之晚矣啊……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受死吧!

    老金早已忍无可忍,瞬间拔出腰刀剁了下去。佟管家朝前一个驴打滚躲将开来,然后顺势扑倒在燕秋娘的身前,哭喊道,大小姐,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无可饶恕,临死还有一言相告,望大小姐允准。

    燕秋娘不禁得忆起当年一家人聚在一起时胯下的这个自称老奴的罪人对她的种种疼爱与呵护,鼻子顿时一酸,竟有些心软。

    可这周福海哪里是那种知道悔改的善辈,他见燕秋娘对她毫无防备,突然蹿起身子,一个半月旋移步,竟是悠忽间转到了燕秋娘的身后,袖里伸出一把匕首抵在了秋娘的脖颈处,狡黠地笑着说,嘿嘿,看来我命不该绝啊!

    谁知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佟管家,你好大的胆子,把刀给我放下。

    佟管家回头去看,自黑暗中走出一人,竟是程水仙。

    夫人——你。

    话音未落之时,程水仙忽然抽出一柄腰中软剑横抹了过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周福海哎呀一声惨叫,瘫倒在了当地,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死不悔改的老狗,真该千刀万剐。

    程水仙一边说着,一边从周福海的身上搜出了一把钥匙,然后打开了那个红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周身油彩的酒盏来,看了看,然后轻蔑的笑了笑,说,果不出我所料,是个赝品。这个老吝啬鬼,哪里就真舍得拿出那宝贝来救我?

    话说完,将那酒盏掷在当地摔个粉碎。

    玉锦瑟在一旁调侃她说,妹妹,休要再说那孙万财小气,你生辰的时候人家可是给你办了一百桌酒席啊?

    程水仙回说,那是他为了收回以前随出去的礼钱才摆的流水席,桌位虽多,可那一桌桌的饭菜真可谓是寒酸至极,叫人简直无法下咽。

    玉锦瑟又说,人家还为你修了后花园呢?

    姐姐别再笑话我了,他不过是借着给我修后花园的幌子藏他那些个宝贝家当罢了。

    燕秋娘问,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七彩琉璃盏藏在哪儿?

    程水仙摇摇头说,不知道,人言狡兔有三窟,我看这孙万财至少有七八个藏宝的地儿,可就是搞不清究竟藏在哪儿?

    燕秋娘说,那可如何是好?

    程水仙走到仍昏迷的孙仲达身边说,大姐不必担心,有这小子在,不愁那孙万财不乖乖的把那宝贝拿出来?

    玉锦瑟说,那倒未必,孙府上下都言,孙万财是最瞧不上他这个儿子的啦,天天打骂,还扬言要逐他出家门。

    程水仙说,玉姐姐你是有所不知,这个孙万财对我是逢场作戏、故作殷勤,对别人更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可唯独对他的这个儿子才是情真意切、实实在在,孙仲达跑出去求学的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去他们孙家祖先的牌位前为他儿子焚香祷告,梦里还总念叨着吾儿仲达长大啦……吾儿仲达成家啦,经常吵得我整夜睡不着觉。

    燕秋娘接着言道,倒也是人之常情,听闻孙家九代单传,孙万财膝下也只有这一子,恨其不争、怒其不成,故以至于每日打骂。爱之深、恨之切,才所以天天嚷嚷着要逐他出家门。

    程水仙说,所以我敢断言,只要他的儿子在咱们手上,就不愁他不交出七彩琉璃盏来。

    嗯,燕秋娘点了点头说,那就依着你,再给那孙万财去一封信,叫他明日午时之前,拿七彩琉璃盏来换他的儿子。

    程水仙应了声,是。

    这时老金提着腰刀走到春晓跟前,春晓紧闭双眼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这小姑娘怎么办?

    杀了她,以绝后患。

    玉锦瑟说。

    不可,长安辛夷庄主有令,便是牺牲所有人,也要保全她一个。老金,趁她未醒,你赶紧把她送回兰府。

    遵命。

    不一会儿,春晓就感觉自己像个极为轻巧的物件似的被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扛到了肩膀上,然后硬生生的放回到了马车上,一路颠簸了将近两柱香的功夫,马车来到了兰府门口。那老金把春晓安放在了大门口左边的石狮子旁,然后用力扣响门环。很快门童丁小乙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望见有人依偎在石狮子旁,便上前询问。春晓知道那老金还没走,所以不敢作答。丁小乙走到跟前方才认出来她是柳二姑娘,赶紧从府内又喊出两个丫鬟来一道把佯装昏迷的春晓馋扶了进去。

    那老金果然一直都在不远处窥视着兰家门口的动静,见春晓被兰府的人带走时还是毫无知觉,这才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