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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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香阁鬼影

    却说兰凌如取了字条意欲寻几个伙伴同去,可花炮一响四周乱成了一锅粥,目之所及俱是面生之人,耳之所闻尽皆哄抢之声。找了约莫半晌,仍是未见春晓、仲达和佟管家。

    情形紧迫,他也只好孤身一人前往。到了天香阁已然过了子时,月儿下坠低沉,星儿摇曳不清,面前的阁楼又望着甚是诡异,没有往常络绎不绝的车水马龙,更没有五彩缤纷的灯笼和来客的笑语欢声,甚至于没有丁点声响,看起来好似一座坟墓一样。

    兰凌如提吊着心胆走了进去,门口也没有人把守,各处门窗也都是大敞四开着,他刚迈过门槛就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回头望的时候,两扇门竟自动合掩关闭,封住了来时的入口。里面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兰凌如惶恐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两口气,一撮红色的小火苗立时蹿蹦起来,有了一丝光芒,他的心稍安了一些,继续往前踱了十余步,到了一处拐角,左右两个楼梯盘旋而上、望不见尽头。兰凌如正自思量间,突然阁楼传来一声“救命”,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救人心切,也不及多想就从左边楼梯冲了上去,等他到了楼梯口,刚好与一个左摇右晃的黑影撞在了一起。兰凌如瘦弱,当时就被撞倒在地,那黑影也顺势趴在了他的身上,就此一动不动。兰凌如惊慌之余,手拿火折子去照对方的脸,蓦地一张面目狰狞的脸近在眼前,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珠子直直地瞪着他。兰凌如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赶忙推开那鬼东西,方欲逃跑。却听鬼东西喊了一声,救我。兰凌如一听是人非鬼,这才敢上前靠近,又拿火折子那微弱的光芒照了过去,问,你是何人,在此作甚?这时那人平躺在阁楼地板上并不作声回应,火光照得分明,他的左胸口插着一把尖刀,红色血液正汩汩流出。兰凌如壮着胆子将那刀拔了出来,那人如电击般猛地抽搐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兰凌如上前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发现已然死去,不禁唉叹一声。这会儿,又仔细瞅了瞅那人的面容,不禁惊叫道,范大人!倒地之人竟是范明诚。

    就在此时,突然又一个黑影出现在兰凌如身后,他头戴斗笠,面蒙黑纱,手里拿着一柄钢刀,形同鬼魅似的僵僵地直立着。兰凌如起先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只是善意地使手抚合上了范明诚那双凸爆圆睁的眼睛,刚要起身的时候,那身后的鬼影突然一举钢刀砍将下来,兰凌如见一道寒光袭来,本能的弯腰躲了过去。那鬼影仍不甘心,又朝他脖颈横削一刀,兰凌如害怕得赶紧后撤一步,不经意间踩着个油光溜滑的东西摔了一跤,竟是因祸得福躲过了那一刀。兰凌如倒在地上灵机一动,赶忙熄了那火折子。四周顿时变得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那鬼影见如此怎肯罢休,气急败坏地挥刀胡砍乱劈,恰似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冲撞,兰凌如则藏在阁楼的一个角落里战战兢兢地蜷缩着,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叫喝,什么人在上边?话音甫落,就听见登登登,有几个人一齐上楼的脚步声。那鬼影闻声从临近的窗户处纵身一跃,月光星空下,转眼消失不见。兰凌如还在兀自纳闷,怎么突然静下来了?忽然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处,有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兰凌如转头看时,一缕明亮的火光现于眼前,对面站着的人是衙差班头肖常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你呀!

    肖常松也惊呼了一声,兰二公子!

    兰凌如这时站起身来,伸了伸腰,说道,不错,是我。肖常松此时也注意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范明诚和兰凌如手上的那把带血的利刃。

    兰公子,你——。

    是我,怎么啦?兰凌如很不耐烦地回答着。

    是你杀了范明诚范大人?

    是我——,什么——,兰凌如望着手上的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他赶紧丢了那把刀,连忙摆手说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可为时已晚,左右闪出两个衙役不由分说便将他绑缚了起来押回了府衙大牢。

    话分两头,再说门童丁小乙搀扶着春晓回了房间,然后便将此事通报给了刚刚回府的燕秋娘,燕秋娘随即带着丫鬟素琴前去探望,春晓本已缓过神来,手脚也已经活动自如,可一见是秋娘来了,赶忙又佯装昏迷。旁边掌灯的丫鬟银淑也很是奇怪,说道,方才还好好的,怎的又昏了过去?燕秋娘心里暗自思忖,准是迷香吸入的过量方致如此,唉,可是苦了这孩子。不一会儿,兰凌飞和柳冬雪闻讯也赶了过来。冬雪一见妹妹如此,眼泪不禁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兰凌飞一面疼惜地给冬雪揩拭泪水,一面询问丁小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丁小乙亦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的只说是,有人敲门才发现柳二小姐瘫倒在门口石狮子旁。兰凌飞又问,柳二小姐是几时出的门,跟谁出的门?丁小乙答说,午时刚过出的门,跟着二公子和孙家的大公子一起出去的。兰凌飞接着问,哪一个孙公子?丁小乙又答,是孙万财家的大公子孙仲达,二公子的同窗。兰凌飞继续问,那二公子何在?丁小乙再次作答,二公子出门后,至今未归。

    兰凌飞惊呼什么,欲要再问,却见门外此时闯进来一人,乃是北城门吏金镇南。他一见兰凌飞就急忙告之,大公子不好了,二公子出事啦!兰凌飞忙问,他又捅什么篓子啦?金镇南说道,方才我在北城守夜却见那肖常松带着几个衙役正押着二公子往县衙去。

    什么,兰凌飞问,为何要拿我二弟,莫不是他又酒后砸了县衙?

    金镇南回说,非也,大公子。我上前询问那肖常松才获知,原来是二公子在天香阁杀了人。兰凌飞闻此一怔,旁边燕秋娘也是愣了一下,吃惊地说道,凌如杀人,怎么可能?兰凌飞继续追问,所杀何人?金镇南回说,襄阳长史范明诚。什么,兰凌飞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头脑一懵如五雷轰顶,天啊,怎么会这样,依唐律擅杀朝廷州府大员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就连公爵子弟、皇亲贵胄也不可豁免。

    柳冬雪第一次见兰凌飞如此慌张的样子,不禁泪水涟涟道,那可如何是好?

    燕秋娘究竟是历过风雨的人,她冷静异常的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凌飞,你速速去县衙打探消息,找他们张县令问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兰凌飞点了一下头,然后又问,要不要去叫醒父亲?

    燕秋娘说,不必了,老爷近来身体十分虚弱,这三更半夜的告之他这件事,恐怕他会经受不起。

    明白了。

    兰凌飞也觉得燕秋娘说的有理。

    燕秋娘转身又对冬雪说道,冬雪,你跟银淑在此照顾春晓,她若醒来,我这儿给她熬了些醒神明目的汤药,你喂给她,明儿一早准会见好。

    冬雪点头应声,知道了。

    燕秋娘望着金镇南就像对自己的贴身奴才一样吩咐道,老金,你随我一起去趟天香阁,看一看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镇南躬身抱拳道,遵命,夫人。

    随后,几人各行其事,陆续离开了春晓的房间。又过了一会儿,冬雪和银淑也各自在房间内外睡下了。春晓这时方才睁开眼睛,有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兰凌如已经成为她情感世界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倘若真如兰凌飞所言,那兰凌如可就……,想到这儿,春晓又一次忍不住哭了起来,跟他在翠红楼意外分开后,春晓不知道后边发生了什么,却又好似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害怕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却也无力阻止和改变将要发生的什么。因为她知道,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一切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只不过俗世痴人都后知后觉罢了,这一切就好似一个大大的漩涡,任谁都无法预测,任谁都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