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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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宫心计

    而柳春晓对武惠妃来说,同样也是个谜。并且这个谜,源自昨夜星辰昨夜风,昨日惊醒一场梦。

    武惠妃的梦自然是不会有春晓的身影,因为她们从未谋面、素昧平生。

    但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男人却将她们串联在了一起。在春晓的眼里,他是至高无上、一言九鼎的君王。而在武惠妃的眼里,他却是对自己俯首帖耳、百依百顺的三郎。

    昨日三郎刚到她寝宫时一脸的盛怒之容,他不停的跺脚、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并且气冲冲地喊道,朕要废了她,朕要将她打入冷宫。武惠妃当然知道三郎口中的那个她是谁——除了那个王有容,还有谁敢惹恼和冲撞当今的陛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三郎嚷嚷着要废后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情了,那副信誓旦旦、义无反顾的样子,连一向理性的武惠妃都信以为真,还帮他拟好了旨,就等着一蹴而就、取而代之。可谁成想楚国公姜皎走漏了风声,皇后跑到勤政殿来找他哭诉,当时武惠妃也在场,王有容扑倒在皇帝的膝下,泣不成声地说道,陛下难道不挂念当年我父阿忠拿衣服换面粉,为陛下做生日面饼的事了吗?只此一句话,便洞穿了玄宗皇帝所有的心理防线。怎么可能忘记?跟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她的家人有太多太多的故事,何止那一块面饼,忆起昔日过往种种,不禁泪水奔流而出,两夫妻情难自控地缠抱在了一起。那场景,即便是一直视王皇后为眼中钉的武惠妃竟也为之伤感动容。

    在那一刻,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成功上位,就必须要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忘记过去,甚至于要让他憎恨和厌恶自己的过去。所以她派人遍访了长安城所有的青楼妓院,最后在一家名为“铜雀台”的舞姬坊重金买下了当时的花魁林霁月,并向她学习了各种迷惑男人的技巧。

    床下香艳诱人的舞蹈,床上缠绵入骨的功夫,舌尖勾起的时候如同暖暖春阳下的绵绵细雨,枕边风吹起的时候似是潺潺溪流配合着莺歌燕啼,双腿盘绕时宛若柳条细枝般纤长、棉絮般酥柔、藤蔓般紧紧吸附,那一双婆娑星眼的灿烂光辉中要弥漫着渴望,充满着激情。如此,任他百炼钢,也变绕指柔。霁月的一番教诲没有白费,武惠妃天资聪颖,很快就掌握了这一切的要领。

    一切正如霁月所言,男人是多情的,却也是健忘的,这一点,天子和庶民并无二致,持续累加的快乐可以使他忘记所有的痛苦和心酸,甚至于忘记从前的自己。

    武惠妃本就长的千娇百媚、惹人疼爱,再加上这套销魂蚀骨的功夫,迷惑得这位曾经励精图治、壮志雄心的三郎着了魔、中了蛊似的,越来越疏远正直善良的王皇后,却是疯狂的痴迷上了她,以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沉睡鸳鸯床,醉倒温柔乡,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每每与宰辅重臣议政结束后,他会第一时间飞奔入武惠妃的怀抱;每次用过晚膳,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武惠妃的寝宫;每遇什么烦心之事和不解之谜,他都会第一个向武惠妃倾诉;甚至于宫中妃嫔的去留和朝中官员的罢免,他都会同她商量,从无避讳和猜忌,就像当年高宗和她的姑祖母一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并且总在重复上演同样的剧目,又是李姓与武姓的龙凤联姻,而挡在他们中间,则又是一位王姓的皇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武惠妃也没有辜负这天赐的机遇,亦如她的姑祖母一样开始抓紧培植自己的势力。

    宫内,她推举高力士为总管;宫外,她举荐李林甫为相;为保万无一失,就连皇帝的身边她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做耳目。一切正如她计划的那样在一步一步的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王有容的皇后寝宫已经形同一座孤岛,不似冷宫胜似冷宫。弹劾她妩媚惑主的几个元老公卿也都被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罢黜返乡,朝内朝外拥立她的儿子寿王入主东宫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眼见她的梦想就要实现,她马上就要复制她姑祖母的成功,先是戴上凤冠成为三宫六院之主,然后穿上龙袍受百官万人顶礼膜拜,她威凛地站在巍峨的金銮殿上,俯瞰下方。却突然一声震天价的巨响,顿时惊醒梦中人。声音来自于她身边的三郎,他先是怒吼了一声,然后喊出一个名字,柳春晓。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的男人居然在我的床上想着别的女人,这对武惠妃来说是个极大的侮辱。她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从小被寄养在女皇的身边,一直以来她都是个骄傲的贵族,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并且得到了就绝不可能与人分享。男人也是一样,即便他贵为九五至尊,身体我无法左右和驾驭,但我也要让他心里只有我一个、梦里只能呼喊我一个人的名字。所以这个柳春晓,无论她是谁,都必须消失。

    一声咆哮过后,皇帝继续他的君王梦,而武惠妃则纠结了一夜未曾入眠,在黑暗的宫廷中望着重重的黑影,倾听着幽灵的歌唱。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她,那样亲切和熟悉,却又那样冰冷和无情。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武惠妃便急命林霁月找来了高力士,说了昨夜的事情。高力士随即也把碧波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之于她。武惠妃这才知道柳春晓是何许人也,功臣之后,木兰学士,帝王口中的异姓家人,好大的来头,显然是皇后王有容找来的帮手,既无子嗣又无外援的她,终究还是坐不住了。看来我要会会这个柳春晓,摸摸她的底细,顺便还要杀一杀她的威风。

    武惠妃心中已然计划好了一出戏,要让皇后和这个木兰学士知道知道她的手段和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