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恐惧？

    在那些恐怖电影中，为了迎合人们寻求刺激的心理，他们往往会添加一些残暴丑恶的怪物进去，人们抱着猎奇的心态去欣赏这些杀戮，体验着血脉喷张的快感，是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恐怖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而那些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那些潜藏在阴森角落中的，近在咫尺的邪恶。

    文晓灵漫不经心地听着林欣给她讲的长篇大论，看来这个人最近迷上了恐怖片。

    “呼~”

    文晓灵打了个哈欠，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六，这是文晓灵一向地到校时间，她至少可以再睡一个小时。

    但林欣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竟然也起了个大早，追着文晓灵就开始说她那套恐怖理论，要知道平常她可是踩点进教室的。

    而与喋喋不休的林欣相反，坐在文晓灵傍边的董齐则是沉默地在闭幕养神，看来这家伙也是会累的。

    昨天吃完早饭后赵丽就过来接文晓灵了，看见董齐和自己的女儿在一块，赵丽乐呵呵地就迎了上去，看来是从文勤民那听说了董齐“自告奋勇”地来看望文晓灵。折腾了一整晚的文晓灵也懒得解释了，不如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能是错觉，但文晓灵明显感觉今天她妈妈对董齐的态度更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昨天自己告诉了她董齐的成绩。

    好吧，成绩。按理说今天应该是发上周考试成绩的日子，文晓灵从来都没喜欢过这样的日子，每次她只要掉下前十名，就会看见自己母亲那能撇到地沟去的嘴角。

    “……就是这样，麻烦您了。”

    不知道何时林欣结束了她的脱口秀，此时正毕恭毕敬地向文晓灵伸出手，似乎在祈求着什么东西。

    “什么？”

    “数学作业啊。”

    什么作业？

    文晓灵仿佛听到了这辈子她最难以相信的事，她扶着额头，紧皱的眉头锁住了这世间所有的仇怨。

    “王老师留作业了？”

    王庆年，俗称老王。一年十二班的数学老师。若是说有什么是比撇着嘴的赵丽还让文晓灵不想面对的，大概就是发现自己没写作业的老王了吧。

    “雯雯……你不会……”

    林欣捂着嘴的手掌微微颤抖，看向文晓灵的眼神宛如再看一个将死之人。

    文晓灵急躁地翻着数学练习册，当她看到连续十页都被她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圈时，她绝望了。

    就放两天假，他为什么要留十页练习？

    想想自己两天前刚在他的课上溜号被批评，要是他今天发现我没写作业，这周数学课就不要想安稳地上了。

    挂钟的指针依旧在滴答地转着，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加上一节课间的话，应该可以做完，没错！文晓灵！相信自己！

    斗志昂扬的文晓灵翻开练习册，纸张被她弄得哗哗作响。

    “下节课之前搞定！”

    “数学课是第一节欸”

    没错，角落里的邪恶有时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

    王庆年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那是他们班的尖子生，虽说最近有点心不在焉，估计也是临近期末的关系，高一的假期，孩子们总是有些浮躁的。

    但是……盯着练习册上那歪歪扭扭的线条，王庆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孩子的字什么时候那么差了？

    不过……答案倒是没有乱写，他合上练习册，打算开始接下来的课。

    “下回字写得好点。”

    文晓灵藏在桌子下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老王的课，如果在第一节得话他是会提前十分钟来的，他就在这种人。二十分钟写完十页题，她的手腕几乎没有知觉了。

    文晓灵瞥向了在一旁毫不在意地董齐，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向他借作业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写得？明明这个周末他们两个几乎一直在一块欸？！

    不过好在鉴于文晓灵平时良好的口碑，老王没有把她和抄作业联系在一起。

    王庆年在讲台上如同判官一般宣布着这次考试的成绩，文晓灵则有些心不在焉。在她左前方，在教室第二排的那个座位上，现在已空无一人。

    老师没有对孙盛的缺席做出任何解释，可能老师对其中的因果也是一知半解吧。

    “绝对不要说出去。”

    警官对文晓灵和董齐如此叮嘱过。确实，在这么一个小城里发生作案手段如此残忍的灭门凶杀案，如果传播开来，恐慌会让整个城市陷入瘫痪的。

    也许只有当凶手被抓住的时候人们才能了解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文晓灵知道，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悲伤像一条蛇一样爬上了文晓灵的脊背，用它金色的瞳孔注视着滴答的时钟，那悬挂的指针直直垂下，正悬在王庆年的头颅上方，如同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

    猩红的信子从蛇口中吐出，它想要的不是那沾满毛发的猎物，而是在那肉体内部的，如火焰般跳动着的，可口的灵魂。

    他的每一次发声都催得火苗向上攒动，每一次的激动，每一次的愤怒，每一次心口不一之时，那灵魂之火烧得更加猛烈。

    啊啊……多么美丽……多么活泼……多么纯净……

    就让我……

    “文晓灵。”

    一个莫名熟悉的声音唤了过来，是谁？

    金色的瞳孔看向身边，少年用同样金色的目光回应着它。

    “你身体不舒服么？”

    “欸？”

    文晓灵眨了眨眼，金色消失了，她能感到某种温热的粘稠液体淌下。

    “老师。”董齐举起手，指向旁边的文晓灵。正在写板书的王庆年转过头，看见了有些搞笑的一幕。

    “文晓灵流鼻血了。”

    ……

    文晓灵很郁闷。

    问什么自己总是在数学课上出丑呢？商上回也是，难道自己和老王犯冲？

    还好没滴到校服上，不然不知道会被妈妈怎么说……

    掏出不怎么用的小镜子，看着里面一个鼻孔被纸巾堵住的自己，文晓灵欲哭无泪，现在的自己一定十分可笑。

    不然身边的林欣也不会憋笑憋得这么辛苦。

    “疼！”

    林欣捂着被弹过的额头悻悻地问文晓灵。

    “为什么流鼻血啊？雯雯你不是那种气血充足的人啊，难不成是梦到帅……”

    “啊！”

    又是一下。

    “你上课发呆了好久，你不记得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董齐突然插话道。

    “发呆？我么？”

    文晓灵仔细回忆了一下，完全没有印象。不如说在董齐和老王说自己流鼻血之前的事都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这种突然放空自己的状态也不是没有过。文晓灵决定不再深究了。

    “孙盛为什么没来啊？是生病了么？”

    林欣趴在文晓灵的桌子上，面前不远处就是孙盛之前的座位，至少上高中这一年以来，他是没有请过假的。

    “不知道啊，那天我们吃完饭就回家了。”

    文晓灵尽量不与林欣对上视线，说的话也有些不大自招的意味。不过林欣在意的不是这些。

    “那你们之后发生了什……”

    “没有。”

    林欣不满地撇了撇嘴。

    “本来还想请你们俩去北街那个咖啡厅的。”

    听到那个字眼，文晓灵的嘴角有些抽搐。

    “去哪？”

    “哼哼！别被吓到了，我这次，数学过了一百！我妈说数学过一百这个月我零花钱就翻倍哦！怎么样，我要变成有钱人了！”

    林欣一番豪言壮语，仿佛她达成了什么不得了的目标。

    与之相对的，文晓灵倒是沉着脸，她一脸严肃地摇晃着林欣的肩膀。

    “你不会之后自己一个人去过吧？”

    “没……没有啦，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吃独食呢？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说实话林欣有点被文晓灵这一脸严肃样吓到了，她就那么在乎那个咖啡馆么？

    听到否定的答案，文晓灵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

    “那就好，以后也不要去哦，咱们放学在学校旁边逛逛就好啦。”

    “欸~你就那么讨厌那个地方么？上回你也说要不去欸。”

    “不……也不是……就……那个，挺远的，而且价格也不便宜对吧？我不好意思让你破费啊。”

    林欣满脸怀疑地盯着文晓灵的眼睛，很显然她不怎么会编谎话，只能慌张地移开视线。、

    林欣的脸越凑越近，为了避开她文晓灵的脖子都快伸到委内瑞拉去了。

    “那个咖啡馆……”

    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董齐扭过头，正好和逃避林欣视线的文晓灵对上视线。不如说，因为文晓灵拼命往这边靠两个人的脸快挨上了。

    “啊！”

    文晓灵被吓了一跳，惨叫着向后退，连带着林欣一起摔在了地上。

    这动静可不小，课间三三两两的谈话声立刻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文晓灵的座位。

    幸好班主任不在，否则又是一顿批。

    董齐慢悠悠地起身，将椅子扶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的文晓灵，他追问道：

    “那个咖啡馆在哪？”

    文晓灵仰视着董齐，她不明白，董齐不像一个喜欢喝咖啡的人。

    还有……

    先扶人啊！

    文晓灵摸了摸有些肿胀的后脑勺，看来今天睡觉会很痛苦了。但是也好过被压在下面的林欣，据说她差点就看见小学时去世的奶奶了……

    自己最近的运气是不是太差了？我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么？

    虽然完全能看见鬼，但是文晓灵还是把自己的不行归咎到了这些虚无缥缈的存在身上。

    董齐还在一旁一言不发，明明是他的错……好像自己的错也挺大……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

    “董齐你喜欢喝咖啡啊？”

    缓过神来的林欣也惊讶于董齐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由于林欣的社交能力，这个班上和她不熟的人屈指可数，董齐就算一个。

    “不……”

    他刚要说些什么，预备铃就响了起来，课间就在这么一场闹剧中结束了。林欣捂着腰挪回自己的座位，临走前她还给董齐留了一句话。

    “那晚上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想去一次。”

    她就是这么热心，这也是为什么林欣的人缘很好。

    “不！等等……”

    文晓灵就差从椅子上弹飞出去了，可林欣没有丝毫理会她的样子。

    “啊啊！”

    她捂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为什么自己总是碰到这种事。

    “你这么不想去么？”

    董齐倒是丝毫不在乎文晓灵的痛苦，他从包里掏出一瓶云南白药，放在文晓灵的桌子上。

    不是，为什么你连这个都有？

    “你才是，你为什么这么想去？你对咖啡没兴趣吧？”

    一边涂着药，文晓灵一边观察董齐的反应，他毫无反应……难不成他看上林欣了？是因为林欣么！

    果然是闷sa……

    “是因为你。”

    “欸？”

    遭到突然袭击的文晓灵手劲失控，朝着后脑的肿胀处狠狠摁了下去。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大声叫，连带着刚才摔一跤都没反应的肋骨也痛了起来。

    她现在就像随风飘扬的婚礼彩带一样。

    “那你在那看到了什么？”

    啊，对，就是这样，我就知道。文晓灵真想给刚才不成熟的自己一个巴掌，她到底在对面前这个男人误会什么呢？

    “不告诉你。”文晓灵有点赌气。

    董齐不知道为什么文晓灵看起来有点生气，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了，凡事都得自己去亲眼瞧瞧才有意义。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士○架，递给文晓灵。

    “欸？为什么？”

    文晓灵被他这个操作搞得有点迷惑。

    “我看你上课有点饿。”董齐看了看时钟，高悬的指针直冲云霄，指向12。

    “还是先填饱肚子吧，饿了的话可是会发生不太好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