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义庄无人
月色正浓,铺天盖地。
穿过死寂无人的羊肠山道,突兀一座山遮挡了月光,高耸阴影里藏着一座破旧老屋,阴恻恻地打量着过路人。
县北义庄。
“嘎吱——”
老旧木门呻吟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尤为凄厉,旋即一道人影肩扛山岳走了进来。
察觉十几道目光投来,吕范缓缓挺直了腰板,嘴角略带一丝戏谑之色。
“诸位,躲在暗处不点灯,是阴沟的老鼠么?”
话音一落,暗地里传出几声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咯咯的摩擦声,随即四面八方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爬行声。
见状,吕范嘴角微微一挑。
“老郑,递个火!”
郑无极紧随其后闯进来,轻叱了一声,掌心搓起一道道符,当即腾起一阵明黄火焰,落在吕范手中长刀刀刃。
一道耀眼刀光,如切豆腐般斩开如墨的黑暗!
义庄,一时间明如白昼。
伴随一阵尖锐的怪叫声,脚底成群的硕鼠一哄而散,留下十几道焦黑的鼠尸。
“你!”
悬梁白布后,走出个獐头鼠目的老者,气急败坏地将硕鼠护在了身后。
“皆为同僚,你岂敢坏我吃饭的家伙!”
吕范拈住一道飘来的白幡,擦了擦刀身上发黑的血迹,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老东西,若是老子刚才好声好气进来,只怕遭你的鼠子鼠孙吞了。”
硕鼠生着锋利如钢的牙齿,在夜里闪着微弱的光,发了疯似的啃咬沿途的一切,所过处连顽石都留下了齿痕。
说是老鼠,还真出来一群老鼠。
这些个邪门歪道,还真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不敢和妖邪动手,逮着自己人往死里整。
这么看来,他家老登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
全靠同行衬托……
“我不管!”
獐头鼠目冷笑一声,仿佛老鼠一般抽了抽鼻子,搓了搓手,道:“今日诸位同僚都在,你非给出个交代不可!”
话还未落,义庄里忽而卷起一阵湍急的风。
你在狗叫什么?
一眨眼的功夫。
吕范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惊得獐头鼠目脸皮一颤,紧张地四处打量。
“老东西,你在找什么?”
脖子一阵凉意,耳边的声音更让他如坠冰窖。
余光瞧见横在脖颈的锋芒,惊得他牙齿发颤。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吕范哈哈哈大笑起来,吕范疯魔一般咧起满口白牙。
“老子这就,给你个交代!”
一道弧光骤然斩开夜幕,毫不留情砍了下去。
“刀下留人!”
忽然响起一声惊呼,旋即风啸声大起,半空中飞出黑漆漆的东西,覆压天地般的阴影袭来,猛然撞开了长刀。
“当”长刀一歪,倒卷插入了义庄的廊柱,还兀自在原地铮铮震荡。
见此,吕范瞳孔微微一缩。
好大的气力!
黑影回旋一周,落在佝偻中年人手中,他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立于义庄牌位前,还空出来一只手点亮了烛火。
烛火摇晃,亮起一抹发白的光。
吕范这才看清楚,中年人虽佝偻脊背,双手双腿却粗壮有如苍虬一般。
方才他甩出去的,分明是一块乌木的棺材板!
乌木,又称黑檀,阴沉木,是在地下埋了千百年的老木所化,其性亦正而亦邪,木质极其沉重,入水而不浮。
能抡起这么大块的乌木,力道还在吕范之上。
一见佝偻中年人出手,獐头鼠目仿佛抓住了靠山,连滚带爬躲了过去,尖叫道:
“宋小旗,此人敢违背我捕魂阴差的规矩,还不将他打入阴司审判?”
与此同时。
暗地里又走出个妖人,面色绿的发青,不论脸颊与身躯,都僵硬得像一块铁板。
倒像是方才见过的行邪。
“半大小子,性子狂也属正常,在下倒觉得他的性子,在我捕魂阴差中算是上乘。”
说罢,他咧开一嘴尖利的牙齿,嘎嘎笑道:
“和那些个妖魔鬼怪打交道,几个能不疯的?”
吕范听出此人的声音,就是今日派行邪去铺子里胡乱翻找的赶师匠。
与此同时。
伴随着一阵轻飘飘脚步声,十数个身影晃进了光亮里,一双双贼眉鼠眼的目光,好奇地在吕范身上打量起来。
“不愧是刚入行的小子,生得倒是俊美。”
“这后生,黄秋生那厮有福!”
吕范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便见一群人就没一个像人的,一个二个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半边脸烧成了黑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畸形妖邪在开集会。
义庄无人。
尽是些牛鬼蛇神。
为首那叫宋小旗的棺材匠,瞧了眼吕范,道:
“你师父黄纸扎,哪去了?”
吕范眉尾一挑,道:
“老子也想问,黄秋生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好几日没见人影,你们可知道是何缘故?”
无一人答话。
吕范见众人面色古怪,不时眼神交流,便看出来其中必定有隐情,心中微微一凛。
就连那宋小旗,也是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黄秋生的失踪,他们多半知道些什么,然而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这么一屋子的牛鬼蛇神,竟没一个敢开口的。
有宋小旗在此地坐镇,他又不好强行逮个人过来问。
再者说来,宋小旗都讳莫如深的事情,只怕现在的他也只能束手无策。
此事,只能待他实力盖过宋小旗之后再说……
义庄静了片刻。
“……”
赶师匠阴恻恻看着吕范,倒没有计较吕范坏了他灵傀的事,不置可否地询问道:
“那半人半灵的小姑娘,你可把她带来了?”
吕范眼皮微抬,说道:“没带,又当如何?”
话音才落。
义庄中的呼吸声都慢了半拍。
獐头鼠目眉头紧皱,道:
“这这这……这可如何得了!”
“婴宁可是老祖点名要的祭品,等了已有十数日,若是子时没有关进棺材里祭了,只怕是要惹得老祖大怒!”
“无妨!”
赶师匠嘎嘎笑了一阵,道:
“黄秋生已逮到了婴宁,师徒二人身上沾满了婴宁的气息,即便老祖派人来了,我等只要把他奉出去就是。”
一双双不善的目光,纷纷向着吕范二人投来。
义庄气氛渐趋紧张,眼见成了众矢之的,吕范松动了一下关节,抽出廊柱上的长刀。
“不劳诸位动手!”
有些不耐地挥动了几下长刀。
“在下就在这里等着,瞧瞧这位老祖的尊荣。”
一个二个都没了个人样,怎么废话还这么多?
老祖他有几个师?
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