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扎纸,你的傀儡通天彻地?
繁体版

17、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轮大日光芒万丈。

    云中县迎来了少有的晴日,驱散了连日阴雨的潮气,一股子暖气从地面腾起来,县里来往的行人都暖洋洋的。

    吕范换了身干燥褂子,端杯茶坐在太阳底下。

    在他身侧,散放着篾条,土纸,浆糊,颜料等一应扎纸要用的材料。

    篾条晾干,再粗编成形,扎制骨架后,缠上一层土纸,裱糊上浆,绘上喜庆颜色……

    不多时。

    一个值二十文的纸扎人,便大功告成。

    沿着纸扎铺土墙,一溜摆满了扎纸人,都在太阳底下晒着,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纸扎,则一同在土墙上晒着。

    什么纸人纸马,摇钱树,牌坊,金山银山,门楼,宅院,家禽都是寻常人家用到的。

    都是此间时兴的东西。

    若是上一世,流行的就该是手机手表,摄像机,别墅,电视机什么的。

    就是莫忘了送充电器,不然又劳祖宗跑一趟。

    纸扎一行,其中门道多着呢!

    手中的浆糊不够涂个纸人,他随手搓了个小马,点了一对又大又呆萌的眼珠。

    可惜没人愿给小孩买纸扎玩,吕范倒觉着凭他的手艺和眼光,搓出来的玩具肯定比此界的老土玩意可爱的多。

    整天就摇个拨浪鼓。

    此界的娃娃,当真是水深火热。

    他把玩了纸扎小马一番,正要随手放在一旁,就被一双白皙的手掌夺了过去。

    “这小马……生得憨憨丑丑,却惹人怜爱呢!”

    回头看去。

    瓷娃娃般的白嫩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俏生生立在身后,捏着吕范刚搓的纸扎小马,稀罕地抱在怀中蹭了蹭。

    婴宁她白的透彻,甚至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

    “这大白天的,撑伞做什么?”

    有些疑惑地问道。

    婴宁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道:

    “婴宁也不知道,只是一遇见阳光便觉发烫,师父让婴宁出门的时候莫忘了撑伞。”

    人怕阳光?

    吕范心里泛起了嘀咕。

    先前听义庄那群人说婴宁是半人半灵,他只当是什么黑话,意思是她马上就要死。

    如今看来,这小姑娘还真不是普通人。

    甚至可能不是人。

    不过,吕范如今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家赵小姐也不是人,也没见她做过坏事。

    “吕……哥哥,可以给婴宁扎个小老虎么?”

    婴宁轻声问道。

    “嗯。”吕范随口便应下来。

    三两下搓出个骨架,再鼓起土纸蒙出个胖胖的小老虎,再在额头上画个圆圆的王字。

    “成了!”婴宁喜笑颜开地接过了纸扎老虎,举在手里转上了一圈。

    赵无极刚从屋里出来,瞧见婴宁抱着纸扎玩,眉头微微一皱,心说纸扎这玩意儿邪性得很,怎可在手中把玩?

    “咯咯咯”

    又听见婴宁天真无邪的笑声,一时有些恍惚。

    自打师父除魔未归之后,许久没听见小师妹如此无忧无虑的笑声了。

    为了寻找师父的踪迹,天龙山弟子纷纷下山,连十来岁的小师妹都出了山门。

    说起来,还是师兄们没用。

    赵无极面露一丝自责之色,一屁股坐了下来。

    “许久未见这么好的天色了……”

    长舒了一口气。

    “……”

    婴宁抱着纸扎小老虎坐下,掐了掐它的胖脸,越发觉得这小丑虎稀罕。

    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瞧上吕范一眼。

    只见他搬了一箩筐篾条出来,又认认真真地编起了纸扎,嘴角还擒着抹笑意,全不似师兄说的那样凶神恶煞。

    反倒是作为同龄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稳。

    可师父曾经说过,山下的捕魂阴差都是邪门歪道,若非他们听的是阴司号令,早该以雷霆手段全部轰杀成渣。

    可不论是黄叔叔,还是眼前的吕哥哥,都不曾做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事。

    不仅如此,宁可与阴山老祖作对也要保住她。

    他,真的是坏人么?

    婴宁撅着红润嘴唇思索片刻,嘴角微微一翘,看着吕范的背影喃喃道:

    “至少在婴宁这,吕哥哥和黄叔叔不是坏人!”

    “……”

    吕范手中编着纸扎,自然没注意到婴宁的视线,他熟练地弯了竹篾条,心中如此想——

    如今纸扎人扎了十来个,暂时应该是够用了。

    “炼制纸扎,非得用魂魄?”

    吕范掏出《傀儡经》,粗略又全篇翻了一遍。

    “纸扎所用之灵,新近离体之灵为最佳,孤魂野鬼次之,实在没有,再让灵傀释放阴气附身,为下下之策。”

    “前两者所炼纸扎,皆如妖邪一般可以修行。”

    “后者所炼的纸扎,则如耗材,一旦阴气耗尽,便会立刻失去效用。”

    这么一遍看下来,坐实了扎纸就是邪门歪道。

    就差明着说,找个活人宰了炼制纸扎……

    若非生死绝境,此事他还真做不出来,设身处地地一想,谁又愿意舍了温热的肉身,在冰冷的纸扎里头待着?

    孤魂野鬼本就失了肉身,不久便会神智尽失,拿来炼制倒是无可厚非。

    不过……

    如今晴空万里的,谁家孤魂野鬼搁街上晃悠?

    他将目光投向了屋檐下立着的赵玉饵,问道:

    “赵姑娘,可否借一口阴气?”

    赵玉饵微微一笑,道:

    “自无不可。”

    说着,她敛起裙摆挪莲步向纸扎铺内走去。

    虽说如今成了他的纸扎灵傀,但她的神智全然保存了下来,仍旧是往日那个倾城国色,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有她在身边立着,也算是赏心悦目了。

    吕范跟着赵玉饵去了侧室,拉上密不透风的布帘,屋里刹那间涌起一阵阴冷之气。

    这一切的来源,是室内方桌中心嵌着的一枚黑珠,据说是黄秋生从山里捡来的,其中充斥着经年不散的阴气。

    吕范猜测此物来自某个大墓里的老师,遭黄秋生一把子从嘴里夺过来。

    只有在极阴处待上一年半载,方能让这么块寻常石头化作常人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尊上,要玉饵怎么做?”

    赵玉饵合拢修长双腿,抿着笑意在吕范身旁坐下,一双柔波盈盈的眸子温和看向他。

    这一场面,像极了举案齐眉的温馨夫妻日常。

    ‘要是能娶上赵玉饵,也算是人生巅峰了吧?’

    甩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吕范指向纸扎胸口。

    “赵姑娘须将一道阴气,打入纸扎胸口位置。”

    “玉饵知道了。”

    赵玉饵微微颔首,青葱手指点在纸扎的胸口。

    一阵阴冷气息过后。

    冰冷的纸扎,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