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惊愕地看着我，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思维终于跟上了，她缓缓说：“我竟然这么伟大，我都不敢相信。”

    她突然发出一阵爆笑，呆呆地问我：“师父，你是不是变着法安慰我呢，我才不信。坦白说，我刚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感动，我感动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我说得诚恳：“这确实很令人感动啊！没骗你，没逗你玩，这是很崇高很庄严的事情。”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非常多的人，都是主动选择这里的。光是特勤部，几十年间就来了很多前辈，近十万人呢。”

    “哇……”她缓过神来，“可是如果真是自己选来这里的，现在倒是有点子后悔的感觉……”

    “哈哈哈！”

    笑完，我分析给她听：“你想啊，天道的人虽然享乐，但他们不作恶也不行善，因为所有天道众生都很安逸，没有天人需要帮助，所以根本没有行善的机会。”

    “没有机会行善，自然也就没有机会攒功德分，所以升到天道就约等于进入修行停滞期，享完了一世天福，死后还是入六道轮回。若非有佛驻世说法，他们连闻法的机会都没有。”

    “而人道就不一样了，人道是二元对立很明显的地方，这里讲善恶，讲对错，讲是非黑白。”

    “尤其是眼下这么个每况愈下的世界，人心混乱污浊，戾气横行。这对于修行人来说，简直跟养料一样。”

    “对立的越严重，修行、行善的难度就越大，难度越大，功德分自然就越高啦。”

    听到这儿，一一皱眉笑道：“那师父，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没什么值得感动的了，最后还是为了自己。”

    我抿嘴一笑：“所有的利他，最后其实都是利己。但利己的过程中会慢慢放下自我，只有彻底放下自我，才有出轮回的可能。”

    我们总要借着众生，一次又一次地磨炼自己，而众生何尝不是心甘情愿，一次次做了我们超出轮回的试金石呢？

    欲修最上乘，尘劳为资粮。冤亲一齐到，庄严此道场。

    既然如此，还有何怨何悔？

    唯有深深感激而已。

    “这个小世界，曾经有一位修行很了不起的尊者，他说过一段很棒的话。”

    “他说：‘未开悟前，我以为我在渡众生。但开悟以后，才发现是众生在渡我。’

    ‘没开悟前，每次行善，我以为我是在帮助别人，直到后来开悟后，我发现是别人在帮助我，给我积福的机会成就我修道的资粮。’

    ‘开悟以前，对于那些伤害我的人，总是带着抱怨和仇恨的心理，开悟后，我很感激他们，是他们冒着下地狱的风险来成就了我。’

    ‘所以谅解并用慈悲心去祝福他们，因为即便过错是别人的，业障也一定是自己的。’”

    “这话也是很久以前，我到特勤部后，有前辈告诉我的。现在我也把它送给你，共勉。”

    一一站起身，朝我一礼：“谢谢师父。”

    我提醒她：“你之前好像说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哦哦，”她快速坐回去，转身拿起清单，“江老这上面说，白肺是可以好转的？”

    我：“很多现代医学诊断不可逆的疾病都不是真正的不可逆，只是难度大而已。”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人体本身就是有自愈功能的，所以小伤小病不去治，过段时间也会好，反而是现在过度医疗能把人治坏了。”

    “结实会成，也会散；肿瘤能长，也能消。现在的治疗手段，太幼稚，杀伐太过。”

    “什么眼睛近视，什么白肺，什么肾衰竭，都是可以好转的，但方法要正确。现在的人因为共业的缘故，很难有机会得到正知见，就算得到了，业力影响，他们也很难相信。”

    “哦……”

    “好了，两个问题问完了。这份清单你可以带回去，先做一些了解。但切记，不要胡乱跟任何人提起，免生事端。”

    “好的师父。”说完她一动不动。

    “嗯？还有事？”

    她瘪了两秒，难为情地笑起来：“师父……我想问问镜哥的近况。”

    “你们最近有去看他吗？”

    我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虽然脸上挂着笑，但眼泪已经从脸颊滑落下来。

    她飞快地伸出手指把泪痕拨掉，仍然保持礼貌，微笑看着我。

    好吧，看来火候到了。

    我：“没有，最近太忙。但我前不久确实收到了一些有关他的消息，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迫不及待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笑了笑：“不急。你好像还有话要说，你先说吧。”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其实我最近经常梦到他。”

    “哦？”

    “大多时候，他也认得我，但是……梦里，他都跟别人在一起了。”

    我拿出做咨询时的态度，递了杯水给她：“详细说说。”

    她喝了几口，放下水杯，开始娓娓道来。

    “最开始两次，都是梦到他成家了，甚至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醒了以后，都特别难过。”

    “但是最近，渐渐变得不可思议起来，虽然不是每天梦到，但只要梦到他，我做的梦，竟然是连续的……”

    我在旁边听得汗颜。

    设成连续梦，是因为我当时忙完咨询，脑子里一团浆糊，没什么灵感了。就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招，又排了个长线，这样省的每次都要想新故事。

    “我做了一个新的梦，梦里一开始竟然不认识他，但后来还是喜欢上他了。”

    “但那是学生时代，我们只是同学，他对所有同学都很和善，很友好，所以我不确定他对我有没有好感。”

    “很青涩，很懵懂的感情。”

    “后来就毕业了，我胆小，没有勇气去表白，但他也没有很明显的表现。毕业后就分开了，还是有点遗憾。”

    “这是第一个梦。”

    “后来，第二个梦，又梦到那样的背景下，很多年后，我有天下班回家，竟然看到了他。”

    “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他。”

    “他也很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

    “然后他告诉我，他新家就在我家隔壁。这是他和他爱人的婚房。”

    “我看着他们在这里办了喜宴，看着他们每天出双入对，有时候，我在家里，也能听到他们的嬉闹。”

    “靠近我家的一面，是他们家的客厅，客厅有扇巨大的落地窗。”

    “他们经常在这里一起看一本书，或者一起追剧。他们不拉窗帘的时候，我有时还能看到他们耳鬓厮磨，十分恩爱亲密。”

    “在梦里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些苦涩的。但醒了以后再回想，会更加难过。”

    “不久，我又做了第三个梦。”

    “他们有了一个宝宝。”

    “梦里我还强颜欢笑，送去了贺礼，还抱了小婴儿……”

    她从回忆中回神，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师父，我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