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托着这张面皮正发愣，前方不远处忽地亮起好大一片红光，像烟花般乍现，亮得耀眼。

    在强光照耀下，我下意识地双手挡在脸前，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那是什么。

    一片……火海？

    一片不小的火海，而那附近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个人，正在往火海走，眼看就要进去了。

    我立刻起身朝那人跑去，待跑近看清那人长相后，不由脚步一顿，心里忽地又多了层困惑。

    又是长着跟我一样的脸。

    头一阵眩晕，我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那人仍在朝火海走着，而除了视线中的火海，我的脑中突然多了很多从未见过的画面。

    有人站在凳子上，在屋中的悬梁上系绳子；

    有人就像眼前走向火海的人一般，慢吞吞一步步走向大海；

    有人双眼一闭，山巅坠落；

    ……

    有人神色落寞地关好所有门窗，打开燃气阀门，音响里还在放歌；

    有人看了看手里的一堆药丸，然后一口吞下；

    ……

    而无一例外，这些场景都回荡着同样的声音：

    “我看不到希望了。”

    “我看不到希望了。”

    “我看不到希望了。”

    ……

    在几乎眨眼间的功夫，无数影像闪现，一个又一个，无从数起。

    这一刻，我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他们都是我。

    那么多个我，重复着不同的，相同的，万念俱灰后，自我了结的方式。

    这种领悟来得太快，仿佛真理似的深深扎根脑海，完全不容置疑。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有什么东西柔软到极致，却在眨眼间被锐利的刺痛包围，瞬间融为一体。

    我突然生出无限悲伤，好像都是可怜自己，但又好像分开了来可怜他们。

    不要，不要啊……

    眼中看见的幻境都无法企及，但不远处的那个人离火海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站起身冲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别去！”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却好像压根儿没看见我一般，眼神涣散着。

    “我看不到希望了。”

    她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在向我解释她打算自我毁灭的理由。

    “会有的，你相信我。”还没从刚才的眩晕中恢复过来，我有点力不从心，但高低是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会了。不会了。”她没看我，看着火海，喃喃自语。

    “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吼完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泪了。

    “不会了。不会了。”

    我上前双臂抱住她，闭上眼放声大哭。

    她没有什么反抗意志，被我抱住扯着坐到地上。

    我抱着她一边大哭一边吼：“会好的！会好的！呜啊啊啊啊……”

    如是哭了一会儿，我感觉她没什么动静，正欲看看她，忽然感觉她原先垂在身子两侧的手臂慢慢抬起，轻轻地抱住了我。

    她的手掌开始轻轻拍我的后背，她那和我一样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会好的。”

    脑中有什么东西闷声爆开。

    仿佛其他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天地宇宙间一片寂静，只剩下那句轻轻的“会好的。”

    会好的。

    心重新有了温度。

    感受着她在我背上的轻拍，我心里一阵颤动，一时忽然不明白，到底是她拯救了我，还是我拯救了她。

    但此时根本无需多想。

    我感到一种全然的允许，一个纯粹的安慰，忽地有种回家了的感觉，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放声大哭。

    亲爱的孩子啊，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啊……

    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吧……

    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睡梦中醒来，觉得全身无力，但心头一片轻松。

    我记得的是，在梦里直到最后我都在哭，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睡着了，估计就醒了。

    很感叹，心里暖暖的。

    看了看周围，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个梦境还挺稳定，梦中梦都崩溃了，这层梦境还没变动。

    看了眼窗外，尚且天明，只不知是何时辰。

    我摇铃叫了侍者，得知天刚过半，这次只睡了一天，现在是第二天下午。

    我叫了吃食，吃完仔细沐浴一番，换上干净衣服，出门找工作。

    走出客栈没多远，就看到街上有一家，门口挂着一块醒目的大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大大的毛笔字：找工作看这里。

    这也太随意了吧……

    虽然这是我的梦，但这细节也搭建得过于潦草了。

    希望只潦草在这样无关紧要的细节，不然我还怎么配合演下去？

    我大步走了进去，有个大伯在柜台后拨算盘算账。

    我走过去：“掌柜的，您看有什么活计是适合我的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笑道：“姑娘，活计可多了，您请看。”

    说话间他抬手示意我看身旁，我侧身一看，吓了一跳。

    在柜台左侧靠墙的位置，并排竖着很多根细长的柱子，每根柱子上，都像糖葫芦串儿一样，从低到高串满了彩色的纸灯笼。这些柱子并在一起，构成了一整面的灯笼墙。

    我纳闷着刚进门怎么没留意到这么大一片，一边靠近仔细打量。

    每个灯笼上都写着很多词，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护理工、清洁家政、小学代课、微笑服务……

    “只要您想的到的，这上面都有。您再细看！”掌柜大伯一挥袖。

    眼前的灯笼都飞快的转动起来，给我惊得后退两步。

    妙啊~

    灯笼都转起来，本该什么都看不清才是，不曾想上面的内容竟一个个更清晰了，似是向我飞来一般，浏览的速度更快了。

    林场管理、园艺师、道路美化、代数分析？投资证券？？……等等，再清晰我也快眼花了，怎么越来越离谱了感觉？

    那些词儿继续不容拒绝地朝我涌来，我目不暇接地继续分辨。

    扫街环卫、物流运输、行政前台、舞台道具、人体解剖？？水质监测、回收利用、喝茶分活？

    我忍不住开口问：“掌柜的，这喝茶分活是什么活儿？”

    大伯淡淡一笑：“就是把一个人的活儿分成五个人干。”

    我：“哦，就是人力资源呗。”

    大伯挠了挠腮帮子：“是也不是吧。”

    “怎么说？”

    他沉思些许：“人力资源呢，大多可以得到一个高效的结果；喝茶分活儿呢，一个人的事儿分给五个人干，五个人还都挺忙的。”

    ……什么奇葩工种。

    我重新看向灯笼串儿，蓦地看到一个一眼就觉得挺轻松的工作。

    “导购！我选导购！”

    大伯爽快地一掌拍在柜台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