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搅动锅里的汤圆，一边听着李瞳自顾自地说话。

    “这个人呢，首先是很多年不联系，关系远的连微信好友都没有，却能在一天之内，找到我，并且对我这些年发生的事，清清楚楚，这人……”

    李瞳看着我搅动汤圆，越说越深入，回忆着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她说的这个人就是昨天送走的陆飞凤，我用脚毛去想也能想到，我老邢何等聪明，什么前男友，什么几个亿，呵呵。

    等等！

    她一直不说名字，看样子也没把我当成圈内人，我也不便说破。

    如果李瞳跟她是大学同学，她俩又不熟悉，昨天李瞳跟陆飞凤在车里说了一下午话，她俩说的那些事就不是青春共同的回忆，而是把这些年的个人身边发生的事情，互通有无，并且是大伙都知道的。

    细思极恐啊！

    果然是长春汽车产业开发区，区特一级演员。

    演，太能演了。

    跟尹田华演完，接着跟陆飞凤演。

    这里面一定有其他的事情！

    她一定清楚，我这三级演员最好的戏，就是没台词，所以啥都不让我知道。

    等等，以她这么聪明的人，也猜到了我想的，关键是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难道她怀疑我跟陆飞凤吃铁锅乱炖的时候说什么了？

    尤其是她那句话“……问这问那，并且感觉她很熟悉你发生的一切，这是为什么？……”

    我脑海迅速回响刚才她的那句话。

    这分明在说，有人告诉陆飞凤消息了。

    停！

    嗨！一个破工厂，贷款都贷不下来，还有什么消息？土地要收购还是工厂下面有文物？不会是发现外星人了吧。

    哦？不会是……她怀疑我跟陆飞凤……

    这可是天大冤枉，陆飞凤那长相，真不是我老邢的菜，再说！我也过了是个女的都要多看几眼的双十年华，还有那天，我明明知道是需要自己买单的情况下，我能有空跟陆飞凤说话吗？

    不吃回本，我心不甘啊。

    这事情麻烦还复杂，我一个小司机，干一个月就走，要谨言慎行。

    琢磨她说话意思的这工夫，汤圆煮好了。

    李瞳也好像解压一样，说完就不说了，找了两个碗，看着我把汤圆盛到里面，又拿出一个大汤勺，每个碗放入热汤。

    饭桌在厨房外，是一个暗厅，一张圆桌旁边摆着三把椅子，桌子上摆着两个白瓷碗，一个碗里五个汤圆，晶莹剔透，飘着浓郁的芝麻香味，非常有食欲。

    就在端碗摆在桌上这功夫，李瞳在厨房问我。

    “你习惯用调羹，还是筷子？”

    如果不是调羹这个词在东北有点突兀，我还真的以为这就是我家，一座美好的房子，幸福的一家人，一早上夫妻俩人起来，弄点早餐，吃完各自上班。

    没有争吵，不需要那么多钱。

    这辈子很幸福地过去了。

    其实我跟我那便宜媳妇也有这样的开始。

    但是！老邢的人生里，充满了各种坎坷，经济跌宕起伏，渐渐地，有些事情就会随着人性放大矛盾。

    我承认那时候她压力大一些，她慢慢地开始说一些伤人的话。

    一开始我也不回嘴。

    再后来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穷了的男人，还是人吗？

    终于把我给说烦了……，我也开始反驳，最后大吵一架，孩子吓得直哭，看着孩子恐惧的眼神，我选择离开。

    临走，还不忘记挖苦一番……

    我怕了，不敢奢求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她没有任何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一直都很有钱……，或者不给她看那些不应该看到的世界，一直平平稳稳地，就一亩三分田，不贪婪更多的财富，别想住更大的房子，别做更多的改变……。

    大梵真音说：不要用事情去考验人性，考验了，也回不去了。

    ……

    “你在想什么呢？我两个都拿了，你自己挑着用吧。”李瞳递过来汤匙跟筷子，打断了我的回忆，看着递过来的餐具，一瞬间，我的眼睛里有了一些雾气。

    “怎么了？”

    “没事，刚才端碗的时候烫了一下。”

    “啊？严重不？”

    “没事，没事，已经好了。”

    李瞳有点不太相信，本来已经站起来，看我说没事，才又坐下来，扭头看了看我，拿起小勺子，给自己挖了一个圆滚滚的汤圆，放在嘴边吹了吹。

    她等着滚烫的汤圆凉下来。

    “你也试试。”李瞳又扭头看看我的手，吹着她的汤圆，意思让我也吃一下。

    我立刻回到现实，也提醒自己，这时候千万别给自己加戏，马上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汤圆，汤圆软糯糯的，被筷子夹得变形，露出黑色的芝麻馅。

    香气一下子冲进我的鼻子里。

    吞进嘴里，好烫！嚼了一下，外皮细腻柔滑，Q弹有韧性，馅儿是纯黑芝麻混着油花，有点烫嘴，但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每一次嚼动都有一种新感觉，糯米的清香，馅料的浓香，混在一起，完美结合，让我回味无穷！

    香！怎么这么香。

    脑子里很奇怪，全是一百八一杯。

    “有这么香吗？你的表情是不是太夸张了？”李瞳看着我的表情，忍不住地问。

    “我一点都没夸张，你快，快，快吃一口！”也不知道是被汤圆烫到舌头，还是自从给她羽绒服热脚丫，或者是昨天晚上吃排骨之后，我自以为跟她熟悉了，我倒是没客气，直接来了个推荐。

    “最好有你说的那么好吃，我来尝尝，如果可以，今天就下订单，正月十五的时候给全厂每个人都发一盒。”李瞳看我的样子笑起来，这一笑，还真的有点美。

    看着李瞳的笑，我心里一紧，如果两口子不吵架，是不是夫妻之间的笑声都是来自心底的快乐？

    李瞳把汤匙里的汤圆咬了一半，我盯着勺子里剩下的另一半，看着流淌出来的黑芝麻馅，回味着嘴里的味道，恨不得直接拿过来吃进我嘴里。

    看着李瞳嚼了几下，看着她的眼睛放出亮光，看着她惊讶地捂着嘴。

    “好不好吃？”我立刻追问！

    “嗯！老邢！好吃！”

    “还犹豫什么，立刻下单买买买！”

    “对，买！等我啊，我现在去打电话。”

    我又夹起一个汤圆，囫囵吞枣地吃下去，天！太香了，汤圆这是个什么神仙东西啊！

    那边李瞳站起身走到沙发那边，拿起手机，在客厅里打起电话来。

    “喂！孟主任，你现在给那个食品工厂的经理打电话，定一千三百盒，不，再多订几盒，送给人力资源外包的那些保安保洁，咱们要一视同仁，跟那个经理谈谈，最好能优惠点，记得让他先说话，你先不提，他……。”

    “孟主任，现在困难是困难，但士气更重要……”

    等等，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一千三百多盒！我完全忘记这是一个工厂，不是我自己家，需要订那么多才够，我刚才竟然当成自己家网上买一盒两盒的概念了。

    哎！有点尴尬，多嘴多舌了。

    叮！

    我手机响起。

    拿出来一看，一下子清醒，屏幕上显示一个小丸子的头像，汤圆带来的乐趣与尴尬，被手机里的头像所覆盖。

    看了一眼李瞳，她还在打电话，我心情激动地拿起手机。

    解锁！

    点开小丸子头像。

    “邢哥，早上好啊，一早上看到你的照片，真是太好了，激动表情包。”

    “早安，你早晨吃什么了？”我用舌头舔着牙齿上的芝麻馅，回味着，同时想起来问她吃没吃早饭。

    “我一会去楼下买包子。”

    “远吗？”

    “不远，下楼就是。”

    “给你推荐一个神物，汤圆。”

    “邢哥，你咋知道我们单位分汤圆了？”

    “啊？我也是猜的。”

    “邢哥，我这里分了四盒，有一个同事不要，又送了我两盒。”

    “六盒，那么多，要不要我帮你吃点？”

    “好，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我都给你。”

    “真的啊，我开玩笑的。”

    “没事，我也吃不完！”

    “你留给家人一起吃，马上过节了，应节气也要吃点嘛。”

    “我爸妈？他们分得更多，这几年他们不分奖金，都是小礼物，不缺这些的，下班顺路你过来，到时候给我说说318的事情，我需要准备什么！”

    “真的？那我不客气了，如果今天下班早，我提前联系你，我好好给你说说318，还有你是新手，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好的，激动表情包”

    “嗯呐，等我消息，不是那么准啊，我这司机工作你知道的。”

    “没事，等你！”

    ……

    等你！！！哇！这两个字太令人神往了，我得重新顺顺我来时路上的那些事，再精彩一些。

    就在我暗下决心的时候，安排完订购汤圆的李瞳走回来，我顺势把手机放回口袋。

    李瞳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放手机的口袋。

    “订完了，这事情交给你，一会到单位，你去人事部，找孟兰君孟主任。”

    “嗯，好的。”我心里一紧，我就知道，自己多嘴多舌，给又自己找一个活。

    吃汤圆，李瞳收拾碗筷，我知趣地站起来，知道该走了，先一步走到门口，穿好鞋子，穿好羽绒服，拿出车钥匙做好准备。

    李瞳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又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点护手霜，涂在手背，她快步走到沙发那边，拿起她的大包包，又往里面塞进去一些文件，走到门口，递给我。

    我一愣，很快接过来，心里想，这真的是把自己当成西太后了。

    脸上微微一动，立刻恢复正常。

    我自认为，李瞳应该没看出来我的反应。

    但很奇怪，接到她包包的一瞬间，我这腰怎么弯了弯？

    她扭着身子弯腰穿高跟鞋，我从这个角度看下去，确实有些内容，她直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奶黄色女士羊绒厚大衣，在镜子面前比了比，穿在身上，满意地走了两步，我看她走动，立刻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走出去。

    心里默默喊着，起驾回宫！

    李瞳出来，关好门。

    我按下电梯。

    李瞳站在我旁边，我拎着她的包包，这时候如果外人看到，会认为是两口子一起出门上班。

    叮！电梯打开门，我跟李瞳进去，电梯里有四个人，都是五十岁上下，穿着精致，大家都互相礼貌地动了动位置。

    我挨着按键区，看电梯键都是负一楼负二楼，连忙按了一下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