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机场，我就打方向盘往停车场开，董事长看出来我俩要送他，连忙摆手拒绝。

    调转方向，我们开到二楼的临时下客区。

    停稳后，董事长转过身，对着后面的李瞳说。

    “企业就交给你了，我跟锦元发消息了，告诉他我的决定……咳咳。”老头喘了口粗气，吊了一天的精神头这一刻被放下，董事长一瞬间老了。

    “协议就按我们说好的办，你找时间来苏州，咱们俩去工商办理一下手续，如果你觉得我提的条件有难度，跟我说，我做适当的调整。”

    说完他转身，就要解锁下车，我赶忙按解锁键，咔哒，车门打开一半，董事长刚迈出一条腿，他又转回身子。

    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俩。

    “李瞳，这几年大家都过得辛苦，咱们好多同行都没挺过这一关，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这样，才给我们这样小企业一次机会，去改变，去壮大自己，否则像我们这种体量的工厂，一辈子都别想再扩张，现在企业……交给你了，一定要抓住这瞬息万变的市场，利用好咱们东北的综合加工能力，还有价格优势，现在北方…集团…这边变数太大，连我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他皱起眉，顿了一下，看看李瞳又看看我，郑重其事地说。

    “苦难才是进步的动力。”

    李瞳听完，重重的点点头，听到最后那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对我说的，也马上跟着点头，董事长说完，夹着手包下车，直奔机场大厅，我俩赶忙下车跟着走，老董事长听到李瞳的高跟鞋声音，身子都没转就一边挥手制止，一边往门里走去……。

    光看背影，这老头真潇洒。

    我心里模仿着他挥手的姿势，琢磨有一天关春蕾送我，我也要这样来一次。

    帅，是从里到外的一种气势。

    ……

    还是那个看山的栏杆处，北方的黑夜里，我们俩背靠着栏杆，听着发动机在候机楼背面轰鸣，看着一架飞机在月光下直冲天空。

    李瞳戴着眼镜盯着飞机，镜片闪着光芒。

    明天开始，她的时代就到来了。

    我看着身边这个女人，想着董事长最后的话，心里非常复杂。

    下定决心。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能让李瞳这么吃了，这女人心眼小不说，吃多了还爱困，记得在单位门口还说要陪董事长，没想到，整个一下午就我一个人陪着老头，唠嗑唠到我嘴角都起沫子了。

    对！以后，给她吃一半好的，剩下我先不吃，她不注意的时候再悄悄地夹给她，混着吃，她发现不了。

    这样她就不困，我也闹个清闲。

    我当个司机太难了。

    接人，送人，跑银行，接老板，陪吃，幸亏今天老头给了个红包，要不真就是赔吃赔喝了。

    尤其是她，太难伺候了，累一天，还得去她家，陪她爹做高科技狠活实验，我也是嘴欠，鼓励她爹弄什么饭店，这不是给自己多一事吗！

    我一个司机，弄得快没底线了。

    这工作……

    哦，对了，关春蕾说给我找工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我会不会理解错了。

    她只是想给我这个可怜人找个工作……？

    会不会，干脆就没有其他的意思。

    哎！

    这还欠着钱呢！

    我扭过头看看李瞳，有些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下去了。

    “领导，恭喜你……”

    李瞳听到我说的话，才发现我一直都看着她，她抬起头说了一句。

    “谢谢！回去吧！”

    我跟李瞳从龙嘉机场往回开车，刚拿到高速公路卡，李瞳马上自己调平座椅，脱了鞋，面对着我躺下，她盖着羽绒服一声不吭，两只手捅咕手机，黑暗的车内，屏幕的白光把她脸晃得好吓人，尤其是刚抹的大红嘴唇！

    我趁她不注意，温柔地提了提羽绒服，尽量让衣服离她脚远点。

    缴费下高速，出收费站，黑暗的车内，副驾驶的白光里，她两只眼睛又开始打架，我以为她折腾一天发烧了，趁着车刚起步，鬼使神差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摸到她额头的一刹那，我好生后悔，想立刻抽回来。

    哪想到，她拉住我的手。

    我侧过头一看，手机的白光里，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

    别吓我！累一天了！

    还有！别抓手啊！

    现在开车呢！摄像头照下来可热闹了，明天短视频就全国爆款。

    吉林三十五岁的邢某在高速公路，下午老头喂面包，晚上又摸女人脑瓜子。

    全国网友都猜为什么！

    这些人个个都是人才！

    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

    董事长啊董事长！你最多是个下岗加离婚，名头是《啥也不是》，而我这就比较复杂了……。

    《来者不拒》？

    不对，冷静！难道？

    她这是跟我要红包的意思？

    一瞬间，我陷入冰窖，脑袋里涌入无数个理由，我必须保住这点钱，要不真的没钱还信用卡呀。

    就在这时候，她慢慢的张开嘴。

    “老邢，对不起，这些天忙的我头昏脑涨，也没顾得上那么多，明天你来我办公室，把加油卡，还有行车证给你，找时间，让孟主任派人跟你一起把这车的ETC办了，有时间，你把这些天费用理一下，给我个数就行。”

    嗯？？？

    良心大发现？

    要有回头钱了！

    我心情一下子起飞，嘴角微微翘起。

    “没事，领导你别累病了。”我的声音这一刻趋近男中音！

    我靠，我老邢竟然说出这种话，真他妈的不要脸，有没有地缝，让我立刻往里钻！

    平时马路上都是缝，今天怎么到用上的时候，一个都找不到了？

    谁让你们修的马路！

    我这心态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程度之激烈，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演好不好？我后背都麻了，是不是要梳一个中分，穿长袍，拿把纸伞？

    “老邢，你……”

    “我没事，我很好！”我立刻抢先回答，这几个字，我竟然用了国剧里男主角深情款款的嗓音！

    天啊！油都冒出来了，明天布伦特原油连续指数可能要暴跌啊！

    趁机把手抽回来。

    “我还以为你病了，没事就好，老邢，你明天去一趟沈阳，刚才办事处的人来消息，张锦元又喝多了，吐到在沈阳打吊瓶了，大伙把他送回酒店了，现在是办事处小王在看着他，倒也不用担心了。”

    李瞳看着我，无奈的摇摇头，把任务布置完毕。

    ？？？

    去沈阳？

    “还有，你的手这么凉别乱摸！”

    凉？能不凉吗？我的羽绒服这一天都快长你身上了！

    我没冻死都要感谢你。

    我……，无情！

    ……

    西中华路，一辆黑色豪华SUV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车里的司机脸上洋溢着喜悦。

    就在刚才，我跟李瞳请假！

    今天就不去她家睡了。

    几天下来，我衬衫领子有黑色的痕迹了，东北冬天由于供暖需要烧煤，空气不是那么洁净，几天不换衬衫，就很显脏。

    拍了拍衣服兜里的钱，又想到明天能报销，我打开音乐，直奔北湖自己家。

    洗衣服，洗澡，晾衣服，之后就躺在沙发上等着跟关春蕾视频。

    说实话，有点激动。

    铃铃铃，关春蕾准时拨进来视频电话。

    “哇！邢哥，穿得好清凉啊，暖气不错嘛！”

    视频里，关春蕾漂亮的脸蛋出现在屏幕上，一瞬间，我心跳飙到一百二，她看到了我要给她看到的，嘿嘿！

    我浑身肌肉紧绷！尽量吼住我的肌肉。

    同时克制住嘴角不要笑得太夸张。

    “这几天我们单位连续发生大事，我都没……消停，衣服脏了，放洗衣机里全洗一遍，明天要是不干，我就只能这一身上班了，哦，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笑着把手机举起来，对着我晾衣服的地方照了照。

    “什么好消息，快说，快说。”

    “我今天拿到一个红包！好多钱，够我这个月还信用卡了，领导也答应我，明天给我报销费用，你看！”

    我把一沓钱在屏幕前晃了晃，得意地看着她。

    “这也行？太好了！邢哥，女领导给的？”关春蕾一脸坏笑的看着屏幕里的我。

    “怎么可能是她？她哪有良心这种东西，这女的拖到今天才说，明天去办公室拿司机的东西，这钱是我今天陪董事长回老家一趟，全程陪聊，耗尽心神才得到的，嗓子都哑了，这工作太辛苦。”

    我把我心里最高兴的那些，一股脑的告诉关春蕾。

    “真是辛苦了，邢哥！对了！工作！！！先跟你说正事，我给你联系的工作，朋友那边回消息了，答应我回去后就办，你可能先去长春汽车城支行做岗前技术培训，大概率会随机分配到某个支行当个技术外协，或者其他的分配方式……，反正，我都会想办法把你调到解放大路总行。”

    “好嘞，太棒了，是修电脑吗？你怎么有信心把我调到你身边？”我高兴地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心里对未来生出一股希望，一刹那，劳累都跑到九霄云外了。

    “不一定，应该是维护大厅里的电子设备，核心的东西都是别的公司在弄，至于把你调回解放大路总行，哼哼……，我现在跟的人，可是吉林总行的领导啊，你这工作，小事小事。”屏幕里关春蕾盯着镜头看，一副你不相信我的样子。

    太可爱了。

    “信！必须信！”

    “那我再跟你说个八卦，昨天吃饭的时候，邻座一个男的，一开始我没注意到他，后来我领导非得介绍认识，这一介绍吓坏我了，这人竟然是我们行大股东的儿子，没一会这人就上台发言……”

    “嗯？”我心里暗骂，这是哪个混蛋？还要介绍认识？

    “听我说，我悄悄地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现在风向又变了，我没来沈阳开会前，我以为会紧缩贷款政策，哪想到，这次开会的主题，是大胆创新，要开发优质客户。”

    “他叫什么名字？”我不想听什么大胆创新，什么优质客户，我就是想知道是谁非得认识关春蕾，忽然好饿，感觉应该吃顿饺子，醋都现成的了。

    “高？什么来着？”

    “高……？”

    “邢哥，我忘记了，不说这些，哎……，你要是能来沈阳多好，我想吃你说的那些美食。”

    “唉……！沈阳！！！沈阳！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领导让我明天去沈阳，把我老板接回来，幸亏，幸亏你说到，我一会得准备出差的东西。”

    “你明天来沈阳……？”屏幕里，关春蕾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喜两个字写在脸上，嘴里拉着长音，脸上有了两朵红云。

    “对，我差点忘了！”我笑起来，控制不住的欢乐涌上嘴角，也才意识到这里的关键！

    “那？你当天要回长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