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主会仿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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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心叵测

    来到商府的第一个夜晚,张诚就这样过完了。当清晨的阳光洒在跨院时,张诚、张修父子已然起床洗漱完毕。张修身为木匠,起早是早已习惯了的。张诚自蒙学开始,每天早晨都会温书,也是个习惯起早的学生。

    现在前世今生融为一体,人生修养自是提前了好多个大版本;身为魂修,不能入仕,温书无论是获取知识,还是求取功名,都不是很必要。只是不管在哪个世界,张诚都有晨读的习惯,在学校是背诵诗歌、名文、外语,在私塾是读明经典籍,早起之后手里不捧一本书张诚总觉得不自在。

    所以,当唐冲以气之魄感受跨院张氏父子行动时,便见一少年在清晨小院中读那小册子读的十分专注,腹式呼吸悠长自然。

    不由得心下感慨:“这孩子,有天赋也就罢了,还是个乐学上进的,单是这个劲头,便比老夫当年还要强上几分,越发要小心教授,不要可惜了这良才美玉。”

    稍后,用过早饭,抓捕聂傲天、杨之凡那儒释道三人来找唐冲交流现在的状况。

    商府,西厢房会客厅内。

    强壮儒者丘仲:“唐长老,聂傲天气绝身亡,魂飞魄散,杨之凡又知之不详,刺杀商相的案子隐约指向北漠,就再找不到头绪了,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是一个下级请示上级常见的姿态。

    丹辰子、道惠也看向唐冲。

    “你们怎么看?”这则是一个上级先不表态,对下级看似考验,实则不乏面对问题时一时间没有思路,先争取时间思考的惯用技巧。

    丘仲:“聂傲天虽然是个老江湖,心思缜密,手段阴毒,但终归境界有限,视野也不够开阔,镇魂司不过是人手不足,才让他漏网至今,刺杀商相的话,以北漠魂盟的实力,应该不会只动用聂傲天一个人,说不定还有别的安排。”

    唐冲没言语,微微颔首。

    丘仲说得不错,聂傲天的手段固然难以防备,比如说他从张诚入手,试图先以斩魂暗手杀死张诚,这就不是镇魂司能防得过来的:商禄一天要接触许多人,镇魂司不可能每一个人每一天都要用魂修法门筛查。

    但真要说一切如聂傲天所计划那样,借杀死张诚,然后用张诚死去的魂力用气之魄把斩魂之力砍在商禄身上,就能把商禄天魂砍死,那实在是小看镇魂司的本领了。商禄作为被保护对象,可绝对不是用这么间接的手段就能弄死的。

    丘仲接着说:“我们猜测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聂傲天有投北之心,北漠魂盟却没有接纳之意,毕竟聂傲天以他人之魂为修炼途径,在哪里都是个祸害,所以北漠魂盟就给了他这样一个难题,成与不成,于北漠都没什么损失;第二种可能,聂傲天所接触的人,是我大炎国其他敌人,假借北漠魂盟的名义欺骗了聂傲天,同样,无论聂傲天刺杀成与不成,于此方势力都没有损伤,甚至都不会暴露在我们镇魂司的视野中。”

    这是下级向上级汇报的正式内容。

    “那么你们倾向哪一种可能性?”唐冲继续扮演着一个上级的角色,不轻易输出自己的看法,上级一旦表态,下级畅所欲言的可能性就会锐减,难以实现好的讨论结果。

    “丘仲和道惠和尚倾向于第二种,我倾向于第一种。”答话的是穷老道丹辰子。

    “你们的理由?”唐冲追问。

    “北漠魂盟虽也有足智多谋之士,但历来行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喜欢直奔主题,一击不中,远遁他方是惯用手段,他们所施展的计谋通常不会过早暴露自己的身份与目的,等目标真正察觉敌人所在时,往往已是利刃穿心,无力回天。像此番这样的刺杀手段,白白损失聂傲天这样一枚棋子,不能对我方造成实力损失,不符合北漠魂盟的实力与风格。”

    “那么丹辰子你的理由是?”唐冲没有拍板定论。

    “贫道认为,从现在的结果看,聂傲天没有对我方造成伤害,是因为张诚天赋异禀,天魂异常强健,倘若张诚与常人无异,虽然商相有诸多保护性命无虞,张诚却一定会死,无辜学童死于商相身前,稍加引申,不难对商相名望造成打击。”

    “可商相已然致仕,不会复出,打击商相的名望于北漠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等唐冲回应,丘仲率先疑问。

    “在北漠眼里,商相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可谓不群而群,商相无论致仕与否,所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能够打击商相的名望,就等同于打击商相一脉的名望。”丹辰子答道。

    “我依然是那句话,这与北漠魂盟的风格不符,从打击商相一脉的影响力来看,把聂傲天这枚棋子用在新任宰辅赵相身上,更能达到目的,如此迂回,实在不像北漠风格。”丘仲坚持道。

    “阿弥陀佛,贫僧也是如此看法,北漠魂盟用计素来大开大合,在边角上如此零敲碎打,实不合常理。”

    唐冲一看,自己没个说法也不行,这两个可能性看起来都很合理,可这实在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不由长叹一口气,得用最后的杀招了。

    “鸿赞老弟,咱实在不是这块料,还是你自己说说看吧。”

    “说到北漠,老夫确实可说是北漠部分有识之士的眼中钉。”说着话,商禄微笑从屏风后走出,儒释道三人连忙见礼。

    “都是熟人,不必多礼。”

    商禄继续说:“老夫在任上二十年,一直在收束北漠的盐铁贸易,大力向北漠输出丝绸、瓷器、书籍,不限制木材、布匹。可以说北漠若是安安心心生活,他们只会越过越好,可若想再兴刀兵,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刀剑锈一把就少一把。二十年来,想必已经有所成效。”

    丘仲、道惠若有所思。

    “现老夫致仕,赵相于北漠的施政方略与老夫一致,年富力强,抓走私盐铁的手段比老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北漠那些不安分的部落首领想必越发感到束手束脚,多半也要动些手脚。倘若我是那些部落首领,说不定便会选择刺杀一个致仕的老倌,做震慑之举。”

    屋内魂修四人不由得咋舌。

    在任上的官员,有衙役,有护卫日常守护,有镇魂司时时探访,刺杀起来有难度,逃跑更有难度。能够支使的魂修在任何一个国度都不会很多,用在这种地方一定得有足够的回报才会行刺杀之举,可以说十分困难。

    可要是刺杀致仕官员,那可容易多了。一想到对外施政强硬,会导致自己晚年不得好死,任谁都会心生寒意,胆气弱,心志不坚的说不定听到这种事,细想想就怂了,以后再接到与北漠商贸盐铁有关的事情,说不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摆手就放过去了。

    刺杀商禄就是绝好的选择,如果成了,你看,三朝元老说杀就杀,你怕不怕?如果不成,那也有人死了,人命关天,瞒是瞒不住的,一方面败坏商禄名声,给商禄一脉抹黑,另一方面一样可以起到震慑与商禄施政理念类似的官员:三朝元老有人护佑,你们呢?能不能防得住这样的刺杀手段?

    从这个角度看,北漠魂盟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确实大了很多。

    想到这里,四人都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商禄严肃起来,“当然,对于北漠而言,如此过早的暴露自己,终究不是明智之举,而其他外敌,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所以,还有一种可能性无法排除:这次唆使聂傲天刺杀老夫的是我大炎国内的人。”

    “怎么可能?”丘仲惊道。

    别的不敢说,商禄在大炎国内执政这么久,官声民望都是一等一,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哪怕就是得罪一些人,给一部分人判过罪,下了狱,也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不服气的,刺杀商禄?这是不打算在大炎国混了?

    “老夫若是被北漠的人杀了,以当今朝中锐意进取的姿态而言,不去兴师问罪是不可能的。”商禄面无表情的陈述着。

    “正好北漠那边现在也处于新老交替,那些被打服了打怕了的部落首领也都老了,新生一代的狼崽子们正在逐步掌权,如此被兴师问罪,倘若真是他们干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新老之间难免会有争执,有分歧,力量用不到一起去,大炎国稍微压一压,就能给北漠造成很大的打击。”

    “倘若不是他们干的,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再怎么查也查不实,这莫须有的罪名栽上去,同仇敌忾之心一起,两国外交将会陷入僵局,此时再有一些有心之人推波助澜,国战在所难免。”

    “老夫虽然限制北漠二十年,可终究时日不足,北漠早年以武立国,军威极盛,此时余力仍然不可小觑。”

    “刀兵一起,必有胜败,大炎国沉寂十几年的武勋便可流动起来,那些原本沉在水底的力量便可乘势而起。”

    “如此,才能产生栽赃给北漠的最大赢家。”

    魂修四人面面相觑,人心叵测,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