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关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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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威武

    曹家庄大捷早有专人快马传捷报送大同,代王朱充燿、巡抚詹荣、钦差大臣巡按胡宗宪等接到消息的同时,还接到了一枚蜡丸,里面是宣大总督翁万达给大同巡抚詹荣的亲笔信,至于信的内容,就只有在场几人才知晓。

    随即代王朱充燿、巡抚詹荣与巡按御史兼钦差大臣胡宗宪吩咐大同代藩宗室、各衙门七品以上文武官员于大军凯旋回城之日,全部出城到西城外迎接。

    翌日,大同西城城门大开,辰时初,大同巡抚詹荣及巡按御史兼钦差的胡宗宪就出西城五里候迎得胜之师,西城外有用草席临时搭建的彩棚,城头上插着各色彩旗,一派喜庆。有品秩的官员都进彩棚喝茶闲聊,等候大军班师。

    辰时末,代王朱充燿在八百亲卫的护卫下也赶到了,后面跟着代藩一干宗室。所有地方官员按礼仪拜见藩王,朱充燿就跟着詹荣、胡宗宪进了中间的棚子。却不想里面还有一人,那人见代王等进来,先躬身施礼,“锦衣卫北镇抚司稽查副千户徐七见过代王殿下。”

    按理说,徐七不过区区的锦衣卫副千户,见到藩王该行跪拜大礼,但因锦衣卫是皇帝亲卫,到哪都多了一重钦差的身份,故而见了藩王也不必行跪拜大礼。

    朱充燿为人谦和,笑着拱手还礼,口称久仰。旁的众人心道,久仰的恐怕是徐七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赫赫凶名。

    客套了几句,徐七道:“请代王屏退左右,徐七有事禀告代王及胡大人、詹大人。”

    朱充燿知道他这番举止定是有重要案情相告,挥手让随从退下,命人守住彩棚前后,不得让人靠近。

    徐七这才拱手道:“禀代王及二位大人,非是徐七故弄玄虚,只因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前番大同有人密告有宗室勾结弥勒教意图谋反,陛下派我等来彻查此案,来大同后,又接连发生硝坊失窃案、马场纵火案等,这些看似蹊跷,实则就是叛贼们所为,锦衣卫在追查过程中,抓住了两名纵火的贼人,他们已然招供,这是供词,请各位大人过目。”

    代王朱充燿听他这般说,不禁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因为如果不是锦衣卫查实自己与此案无关,徐七就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番话,还给自己看供词。近些天来,这位代王一直担心,如果有人要拿此案做文章,故意陷害自己,那么自己就算能脱罪,也势必粘一身的腥臊。现在这位凶名在外的徐七居然主动替自己摘清干系,这个请还是要承的。如此一来,就算陛下问罪,自己也就只是个失察及管束不力的罪名。

    这时詹荣开口道:“实不相瞒,此案乃是大同巡检司查获了些证据后,由老夫密奏朝廷的。”詹荣拿不准徐七为何此时拿出这些供词案情的意思,估计因案情重大,圣上震怒,要锦衣卫限期破案,否则以锦衣卫的一贯作风,定是要独揽功劳,不容他人染指。徐七定是接到了大都督陆炳催促破案的命令,这才抛出橄榄枝的。而他此时道破前情,也就是避免相互猜疑,不利破案。

    三人看完供词,俱是脸色数变,过了半晌,朱充燿才开口言道:“案情重大,我等当速速决断,将一干反贼拿下,以免酿成巨祸。”

    詹荣微微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来,必然惊走了那几个贼首,到时候半途而废,等过些时日,那些余孽必然又会卷土重来,继续兴风作浪。”

    胡宗宪起身道:“詹大人所言甚是,若此时即行抓捕,让主谋逃脱,那就得不偿失,且翁大人和周总兵信中的意思也当是如此考虑,否则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兴师动众。想来今日看到大军回城之后,那些逆贼们定当乱了方寸,必然会加快部署,我们只要外松内紧,精心布置一张大网,引君入彀,一网成擒,才能彻底将弥勒教连根拔起。至于那些愚民蠢妇,俱是被人挑唆愚弄,很多都是被裹胁其中,只要诛杀首恶,其余人也就作鸟兽散,不足为虑了。”

    众人听他所言后都是频频点头,唯有徐七心中难免有些不甘,在他的眼中,那些滚滚的人头,都是他们对上奏报中的功劳,如此一来,功劳就要缩水一大截了。而在朱充燿而言,他相信那些谋逆的主犯只有一小撮,绝大多数都是被牵扯裹胁入会的乡民百姓。此案一旦牵连过广,杀伐过重,受损的是自己封地内的民政,于他而言有百害无一利。

    几人商定,待翁万达及周尚文入城后,再行商议具体的行动方案,在此之前,由锦衣卫暗中盯住几个已经掌握确凿证据的主要嫌犯,不要打草惊蛇。

    此时已是巳时三刻,有探马来报,大军距大同城已不足十里。代王朱充燿下令列队出迎。

    过不多时,大军先锋已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只见头前血红明军战旗与墨绿色的帅旗在风中猎猎有声。火铳队第一,刀盾队、弓弩队、长枪队、投枪队随后,全部身着轻甲,枪戟密密匝匝,林立向天,明甲耀眼,铠甲鲜明,盔缨飘飘,刀枪耀目,旌旗招展,马蹄滚滚如雷,先锋部队前后左右步伐一致,彪悍威武,队列雄浑,杀气弥漫。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墨绿色帅旗之下,帅旗上绣着一个周字,那是周尚文的总兵帅旗。帅旗下并骑同行一黑一白两匹高头战马,黑马上端坐一位白胡子老者,通身铠甲,明耀夺目,外罩暗绿色斗篷,老者腰板挺立,双目如炬,熠熠生威。白马之上那位灰白胡须,身穿金山文甲,披着黑色斗篷,单手带缰,正与那老者相谈甚欢,正是翁万达与周尚文。

    二人举头瞧见这边迎接的景象,相视一笑,周尚文一伸手,示意翁万达先请,翁万达微微摇头,伸手牵住周尚文的缰绳,轻轻一带,那马儿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等过了半个马身,翁万达这才提缰随后。

    代王朱充燿远远瞧见,也是轻轻一提缰绳,马儿撒了个欢,轻快地往前迎了过去,詹荣、胡宗宪及王府亲卫扈从跟随其后。

    翁万达与周尚文见代王前来迎接,便要翻身下马参拜,行四拜之礼,这是朝廷礼制。此时朱充燿已经到了二人马前,“翁大人、周总兵免礼,不必下马,待本王为你们牵鞍坠镫,一同入城。”说完就要下马。

    翁周二人赶紧制止道:“我等岂敢,胡大人就在您身后呢,你这般礼数有违朝廷礼制,胡大人还不得参我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朱充燿哈哈一笑,“也罢,如此我等一起入城,我为你们头前开道。”说完一带缰绳,调转马头,向着大同城走去。

    此时大同城方向号角齐鸣、锣鼓震天,道路两旁已经站满了大同军民,他们燃放鞭炮,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迎接着得胜大军班师回城。他们庆幸每一场胜利,庆幸又一次避免了外族的劫掠入侵,维护了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他们的感激发自肺腑,他们的欢呼真挚热烈,他们的笑容真实欢畅。这让那些得胜回师的将士们愈发挺直胸膛,齐唱凯歌,以昂扬威武之姿接受着百姓的欢呼。

    而就在人群之中,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紧随代王身后,端坐马上的大同总兵周尚文,观察着他的举止谈笑,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可直到周尚文的马走进了城门,他也毫无所获,只能带着不甘与怨恚,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