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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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

    初春山上的雪还未化尽,雪水渗入泥土,被人踩踏过后,平添几分脏污。

    春寒料峭,墨幺身穿玄衣,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肤白胜雪,身姿窈窕,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她逆风而站,看着追赶上来的男子,烦躁不已,“我与你没结过仇,你追杀我追了半个多月,追够了吗?再这样下去我真打你了。”

    来人一身蓝白相间的劲装,手持一把宝剑,道:“你一妖类为祸人间,我除妖盟自然有义务匡扶人间正义。”

    为祸人间?是说我吗?

    我是好蛇啊。

    “我没有在人间闯祸,你找错妖了。”

    卫信不屑嗤笑:“妖就是妖,岂有善恶之分?”言罢他两指御剑,发起攻击。

    宝剑出鞘,快得如同残影。墨幺一凛,迅速躲开,“我跟你说,我真的生气了。”

    她衣袖一挥,一股厉风袭来,瞬间将卫信掀倒在地上,空中挥舞的剑刹时摔落在一旁,他吐出一口鲜血。

    “你,你怎么……”

    卫信眼里掩饰不住惊诧,这蛇妖怎么会这么强?

    “你什么你?我好歹四百二十多岁了,你有我零头大吗?”

    毛都没长齐,还敢在她面前叫嚣。

    墨幺拎着卫信的剑,蹲在他面前,当着他的面把剑折成两半。卫信被她气得气血不畅,猛地咳嗽起来,口中呛出几滴血水。

    墨幺见了,道:“你活该,都不让你追我了,你偏追。”

    她把剑扔到卫信面前,扭头就走。

    “等一下”,身后的卫信忽然叫住他。

    墨幺攥紧拳头,忍无可忍地转身,“又怎么……”

    呲——

    墨幺看着没入她腹部的半截折剑,黑色衣服看不出血的颜色,她却能感觉到一股温热血腥的液体不断地涌出身体。

    卫信半起身,抽回折剑,盯着她,沉声道:“除妖盟除魔卫道,岂能让你这等妖物入我人间?人间道义又岂是你个妖物能置喙的?”

    墨幺捂着鲜血直流的腹部,不理解地歪头看他。她突然抓住卫信的衣领,“看着我的眼睛。”

    墨幺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卫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到她的双眼,“我就是在人间出生的,何来入你人间?

    你错了,除妖盟也错了,人有好坏,妖有善恶,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妖,迟早会自食恶果。恶妖当诛,好妖无错。”

    恶妖当诛,好妖无错!

    墨幺的话在卫信脑海中不断盘旋,像是没有尽头的梦魇。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做梦,不禁深呼一口气,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看到手上的鲜血和身边的断剑,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连续十几日的风餐露宿让他在初醒之时竟然没留意到身侧环境的异样,他是躺在野外。

    九天之上。

    一名仙童快步进入殿内,对端坐在书桌旁看书的神道:“玄彻上神,温肃上神的命盘有变。”

    玄彻合上书卷,抬起一张如画容颜,灿眸若星,鼻梁高挺,透着看淡世事的平和,“要应劫了?”

    玄彻是掌管命格的天神,数月前他推算出温肃的劫数将至。他与温肃是多年好友,温肃下凡后,他时不时会关注一些。

    “我记得他在凡间是叫祈宁?

    十几万年都不历劫,一历就是情劫。他应劫的对象出现了?”

    仙童拱手回答:“回上神,出现了,是个名叫墨幺的蛇妖。”

    “墨幺,还是蛇妖?”

    玄彻掐指一算,片刻后笑道:“一条四百多年修为的小蛇妖,年纪真小啊。”

    人间。

    晚风习习,山青水绿。眼看太阳落山,船夫手里划着船桨,头不住地望向船舱里品酒的客人。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没忍住对他说:“公子,天色不早了,您看这里就我们两个,怪渗人的,不如我们换到别处吧。”

    祈宁半倚靠在船舱里,将酒杯放到身侧,“你这船夫好没意思,胆子这么小。

    此处茂山碧水,到你嘴里怎么就渗人了?”

    祈宁好笑地摇头,屈起一条腿,仰头灌下一口烈酒,驱散初春粘在衣衫上的寒意。

    船夫苦着脸,要不是看在他给的钱多,他才不来这里。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少爷图个乐子,不仅逛着逛着不走了,还想往湖水深处走。

    “公子有所不知,这地方不吉利,有妖怪,没准儿还有水鬼。”

    嗯?

    祁宁挑起眉头,道:“妖怪?还有水鬼?”

    船夫道:“这地方看着好看,实际上邪门得很,好多人都说看到这边有妖怪出没”。

    祈宁坐直身体听他讲故事,道:“还有这种事?”

    船夫划船的动作不知不觉变慢,“可不是,远的不说,就说那个跟我一起跑船的老罗,半个月前硬生生吓出一场病”,说到这里,他脸色发白,将船桨放到一边,继续说道:“他好了以后私下跟我们说,他在这边看到过一条黑蛇,特别大,有几十丈那么长。”

    祈宁觉得好笑,指着船对他说:“天子脚下,哪里来的精怪之说?莫不是你不想撑船,编个故事诓我?”

    船夫指天画地,直说冤枉,“哎呦,公子诶,我撑船二十多年,您在京城的船行里打听打听就知道,我哪儿敢骗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出事了我哪担得起?”

    祈宁勾唇,今日迎面而来的微风正是舒服,将他垂在肩前的几缕头发吹到背后,他实在不想打道回府。

    正要再说话,他忽然察觉到不对,皱眉正色道:“我们是在逆风行船?你现在没有撑船?”

    他严肃的语气问得船夫发懵,船夫老实回答:“没啊,怎……怎么?”

    祈宁指着船说:“逆风,你没撑船船应当向后退,可我们这艘船在往湖心处前进”。

    他的话吓得船夫腿软,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栗,连声音都在抖,“真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媳妇和我老娘咋活呀?我儿子,儿子还在念书,我家就我一个挣钱的,我要是死了……”

    “停”,祈宁让他闭嘴,吵得他头疼。他施施然起身,站起来的祈宁身高八尺有余,一派淡定从容。

    船夫如他所言闭上嘴巴,却依旧慌张不已。

    祈宁:“是我让你来的,断不会让你在这里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