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周池雨小时候就见过薛舒志,也知道他是她未来的夫君,心里从没把他当普通人。她来京城后薛舒志对她的确很好,跟她闹,逗她笑,说一句百依百顺都不为过,但那是年轻儿郎见到漂亮女娘的正常反应。他不想娶她,哪怕求亲的事是年少时的他亲口说的。
周池雨刚满十六岁时,薛将军薛夫人押着薛舒志跟她拜过堂。那次薛舒志排斥得很严重,跟薛将军打了起来。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离家出走数月。
周池雨来到京城,薛将军薛夫人念着往日恩情收留她在薛府住。那件事发生后,她自己搬了出来,凭着一身绣功进了锦绣楼,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薛父薛母心中有愧,每月都会派仆人送上好的布匹点心来关心她,时常会接她回去吃顿便饭,留宿一宿。
后来她通过薛府里的家仆知晓,她离开的第三天薛舒志就自己回去了。
每每她在的时候薛舒志从不回去,慢慢地她就不太回去了。逢年过节去看看二老,最多吃顿便饭,再没在薛府住过。
她不往薛府跑了,他却来锦绣楼了。薛舒志跟周池雨谈了一次,说不谈感情,他们可以回到以前。周池雨没接话,他明白她的态度,也就不来了。
再后来,她的一幅《江南晚秋图》意外被便衣外出的皇帝瞧见,大加赞赏,收入宫中,名动京城。
周池雨一举成名,得知她过往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知道锦绣楼有个绣娘,是个从江南来的被薛家二公子抛弃的红粉佳人。
女子的名声一坏,连平民百姓都不愿意娶回家,哪有人重视?
没过多久,有个纨绔子弟想要抢她回去做妾。他没胆子青天白日强抢民女,借着预订绣品的名义给周池雨下了软筋散。
那晚的夜很黑,黑到如果不是薛舒志出来,周池雨以为天不会再亮了。
薛舒志从隔壁雅间出来,见到的是满身狼狈,衣袖被扯坏,红着眼睛死死挣扎的她。
薛舒志脱了外衫披在周池雨身上,揍了纨绔一顿,将他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纨绔从二楼摔下去摔断了腿,叫大夫都来不及,薛舒志当场命人将他扔进麻袋,一路拖去了官府。
周池雨没说话,用袖子抹掉眼泪,坐在地上平复了很久才扶着门框站起来。薛舒志想去帮她,被她拂开了手,她说:“薛舒志,我很谢谢你,但是你先别出现我面前,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二楼的会客间距离绣娘的房间有一段路,她脚步踉跄地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那晚她房里的烛火燃了一夜,薛舒志在她门前坐了一夜。
楼里的人有心来安慰,奈何薛舒志在那里堵着,他们不好过来。
没过三日,纨绔以强抢民女之罪被下了大狱。这种丑事一般富庶的家族拿钱疏通疏通,官府多少会给通融,但听闻他得罪了人,提前有人给官府打过招呼。等到那家人去找官府说情时他所犯种种罪状已呈于案前,辩驳不得。
为了家族荣辱,纨绔被毫不留情的舍弃,判了十五年牢狱。
这事过后,楼主去见了六王爷,接着有关于锦绣楼背后的主人是六王爷祈宁的消息流了出来。
在锦绣楼闹事就是打六王爷的脸,有祈宁护着,没人再敢放肆。
自那以后,绣娘只负责绣品,预定绣品的活儿就交给了专门的管事。也是自那以后,薛舒志来锦绣楼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自从他闹了一场后,薛家二老不敢再逼他,薛府大公子薛舒扬也提议他们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
薛舒志来的次数增多,他们逐渐回到从前,但只是回到从前。他从来不提婚嫁之事,很多时候也照顾不到周池雨的感受,可他又对周池雨不差。
守着一点儿他会喜欢她的念想,周池雨一守就是几年。
墨幺站在胭脂摊前听小贩讲他们的故事,感触不已。
“周池雨今年就十八了,普通人家的姑娘十八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就她还没个着落,也是可怜。”
薛二少爷往那一杵,谁敢往上凑?
小贩摇摇头,替周池雨惋惜,瞥见墨幺还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出声道:“姑娘,姑娘?要不要买盒胭脂?”
墨幺收回视线,“不了,我没有钱。”
跟小贩说完话,她朝那两人跟了上去。
寻着两人的味道,墨幺很快追上了他们的脚步。她远远的跟着,本来想等薛舒志离开再去跟周池雨打招呼,没想到却被他发现了。
薛舒志到底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人,很快察觉到他们背后的尾巴,大庭广众的跟他玩跟踪?他拉着周池雨转身,墨幺猝不及防和两人来了个对视。
薛舒志抱着双臂,“我们认识?”
周池雨惊讶,“墨姑娘。”
两人异口同声的出声。
薛舒志闻言看向周池雨,“你们认识?”
周池雨:“我的朋友。”
“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周池雨刚想解释,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回了一句:“我的事都要告诉你吗?”
薛舒志被她噎得找不着北,自个儿生闷气。
墨幺抱着披风,睁着一双杏眼站在距他们十步左右的街角装鹌鹑。
周池雨走过去,“墨姑娘,你是找我吗?”
墨幺点点头,“对”,她把怀里叠好的披风和手帕捧到她面前,“谢谢你,不止借我这些衣服和送我回去。”
还谢谢你没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周池雨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轻轻勾唇,声音压低几分,“没事,你那天还真把我吓到了,不过我看得出你心性纯良,这才帮你。”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回去吧”,周池雨说。
薛舒志耳聪目明,三两步走过来,“你跟她走了,那我怎么办?”
墨幺把嘴里的那声“好”默默咽下去,退后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比他们都要大,却总有种自己不如他们成熟的错觉。
周池雨:“我压根就没想过你会和我一起回锦绣楼。”
薛舒志:“?”
“三天前的傍晚,你在哪里?”周池雨问他。
薛舒志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在醉红楼喝花酒,对吗?”
薛舒志没说话。
周池雨:“那天伯父伯母接我回薛府了,你知道吧?”
为了避免纠缠,他们在薛府不见面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