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泽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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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朝会准时召开,称病不朝数日的范氏父子终于站到了朝廷之上,准备迎接暴风骤雨一般的参劾与朝中官员们的斥责,都察院的奏章已经递上来了许久,户部尚书范建自承己过,家教不严,以至于出了范思辙这样一个不肖之子,范闲也上书请罪,就抱月楼命案一事,自承监管不严。

    但至于别的罪名,范家却是一概不受,反正阴坏京都府尹,雨中杀人灭口的事情,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而且所有的手尾都做的极干净,足以堵住悠悠言官之口。

    相反,相对于范家对二皇子一方的指控,对方却有些难以应付,毕竟在京都府外杀人的是八家将之一的谢必安,而谢必安最终还是暴毙于狱中,一条条的罪状,都直指二皇子。

    令朝臣们奇怪的是,二皇子那边的攻势并不凶猛,所有的反击都只是浅尝辄止,片刻后,众人才猜到,想来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暗中的协议,换句话说,也就是二皇子认输了,倒也不是认输,他只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皇帝陛下一直坐在龙椅上安静听着,只是范闲出列请罪之时,眸子里才会闪过一道不可捉摸的神情。

    不多时,经门下议事,陛下亲自审定,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定论。

    户部尚书范建,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但念在其多年劳苦,又有首举之事,从轻处罚,罚俸三年,削爵两级,责其闭门思过。

    监察院提司兼太学奉正范闲,品行不端,私调院兵,虽有代弟悔罪之实,但其罪难恕,着除爵罚俸,责其于三年之内修订庄墨韩所赠书册,不得有误。

    刑部发海捕文书,举国通缉畏罪潜逃之范氏二子,范思辙。

    京都府尹已被捉拿下狱,除官,后审。

    最后是对二皇子的处理意见:品行不端,降爵,闭门修德六月,不准擅出。

    结果终于出来了,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值得官员百姓们好生揣摩,但不论如何,范氏父子只是削爵除爵的惩罚有些重,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反而是二皇子一派生生折损了许多官员,自己更是要被软禁六个月,处罚不可谓不重。所有人都清楚,这一仗,是范家胜了。

    但有心人听着陛下亲拟的旨意,却发现了一样极有趣的巧合,范闲与二皇子的罪名都很含糊,都是品行不端四个字。只是身为监察院提司,品行不端无所谓,但身为皇子,被批了品行不端四个字,影响就有些大了。

    朝中风向为之一变,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不再像往年那般倍受圣上恩宠,只是陛下也没有再次单独传召范闲入宫,人们不禁在想,莫非两虎相争,一伤俱伤,范闲那超乎人臣的圣眷……也到此为止了?

    刘域冥现在很烦躁,因为……她回不了二皇子府!被范闲讨去做护卫了!范闲因为信她不会干扰什么,一旦干扰,疼的也是她自己,除了上次以外,其他的没有了。所以特别大方地带着她进出监察院,就连商量着对信阳和李承泽方面的追杀都没放过她,都让她听着,言冰云都觉得范闲这招有点狠了,不伤身但诛心。

    刘域冥有一次真的发怒了,直接跟范闲干了一架,言冰云才明白,为什么范闲一定要她来做自己的护卫,一个九品上的杀手,这战力多么难得,自然要留着给自己喂招式。最后刘域冥被三处用毒药毒倒,才算结束。

    范闲其实在朝中也很忐忑,怕李承泽会拿下毒这件事情做文章但他没有。刘域冥自然不会放过范闲下毒一事,她抓住了这个机会,跟范闲做了个交易,没让李承泽知道。因为刘域冥跟他做了交易,范闲也已经反应过来那天的不对劲了,但是他还是去了二皇子府赔罪,给他送了许多书籍,那是庄墨韩老人家的孤本。

    刘域冥和李承泽都知道,这个下毒在朝堂上说,没多少人信,庆帝更不会信,因为庆帝需要范闲,不会真拿他怎么样,那还不如用这个下毒的事情换取其他利益。

    庄墨韩大家的孤本可是很难求的,这可是将近二分之一的孤本,还有,红楼的最新章,每更新一章得优先送到王府给他,虽然刘域冥不在府里,可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寄来东西,和一封比鬼画符还鬼画符的信给他,有了这些,他的这个闭门修德也不会太无聊,毕竟光认刘域冥的字就花上个几天。

    很快,半年就过去了,在深秋的一场寒风里,已经被推迟了许久的赏菊大会终于开始了。只是范闲将自己裹成粽子一样,有些畏惧地看着窗外颓然无力的最后一片枯叶,心想这么冷的鬼天气,哪里还有不要命的菊花会开?

    孤标亮节,高雅傲霜,说的正是中原士民们最爱的菊花。菊花并不少见,而范闲当年呆的澹州,更是盛产这种花朵,澹菊花茶乃是庆国著名的出产,这些年京都范府年年都要在老祖宗那边采办许多入京。

    正因为如此,范闲对于这种花是相当的熟悉,时常还想着澹州海边悬崖之侧,瑟缩开着的那朵小黄花。他知道菊花虽然耐寒,前世元稹的诗中还曾大言不惭地说过此花开过更无花,但终究不是冬日腊梅,在这般寒冷的深秋天气里,只怕早应该凋谢成泥才是。

    马车穿越了山下重重森严至极的关防,在大内侍卫及禁军的注视下,几位年轻人下了马车,沿着秋涧旁的山路往上爬了许久,一拐过水势早不如春夏时充沛的那条瀑布,便陡然间看到一方依着庆庙式样所筑的庙宇出现在众人面前,出现在那面山石如斧般雕刻出来的山崖上。

    悬空庙依山而建,凭着木柱一层一层往上叠去,最宽处也不过丈许,看上去就像是一层薄薄的贴画,被人随手贴在了平直的悬崖面上。山中秋风甚劲,呼啸而过,让观者不由心生凛意,总忍不住担心这些风会不会将似纸糊一般的庙宇吹垮卷走——传说这是庆国最早的一间庙宇,是由信奉神庙的苦修士一砖一石一木所筑,总共花去了数百年的时间,用意在于宣扬神庙无上光明,劝谕世人一心向善。

    神庙向来不干涉世事,神秘无比,但似乎数千年来总在暗中影响着这片大陆上的风云起合。在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许多传闻中,都能隐约看到神庙的身影,加上苦修士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一向禀身甚正,极得百姓们地喜爱,所以神庙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地位,依然相当崇高。

    身为统治者的皇室们,对于既影响不到自己,但依然拥有某种神秘影响力的神庙,保持着相当的敬意,这种表面功夫,是政治家们最擅长做的事情,也是他们最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庆国皇族每三年一次的赏菊大会,便是定在悬空庙举行,这已经成了定例。赏菊大会,更大的程度上是为了融洽皇族子弟之间的利益冲突,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从而避免那种鱼死网破的情况发生,至少,不要再出现几十年前两位亲王同时被暗杀,一时间庆国竟是找不到皇位接班人的恐怖情况。

    庆国皇室如今人丁不盛,所以赏菊会上还会邀请一些姻亲乃至皇室最亲近的家族参与。依照最近这些年的惯例,秦家叶家这两个军中柱石自然是其中一分子,秦家在军中拥有相当的实力,叶家长年驻守京都,而且家中又出现了庆国如今唯一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大宗师,地位也有些超然。

    范闲气喘吁吁地叉腰站在悬空庙下,看着四方三三两两站着的庆国权贵人物,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赏菊赏菊,这菊又在哪里?”

    “哼,你身后不就有一朵了。”刘域冥冷冷开口。自从刘域冥到范闲手上后,就再也没笑过,面容一天冷过一天,就连声线也越来越冷,但是呢,范闲爱听,这声音真好听。

    “说得你没有似的。”范闲回怼道。

    范尚书此时早已经被请到了避风的地位了,老一辈人总会有些特权。马车停在山下,一应护卫都被留在了禁军的布防范围之外,于是范府来人便又只剩了一男二女这个铁三角的搭配,哦,不对,加了一个人,刘域冥,四角形。四角之一的林婉儿呵呵一笑,指着山下说道:“在这儿了。”

    范闲一愣,往山崖边上踏了一步,一阵恼人的秋风迎面吹来,不由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却是吸了一口气,赞道:“好美的地方。”

    悬空庙所依的山崖略有些往里陷去,像个U形一般,山路沿侧边而上,所以上来时,范闲并没有注意到山路旁的那片山野里有什么异样。此时登高于顶,向下俯瞰,视野极其开阔,发现这片山野里竟是生满了菊花,这些菊花的颜色比一般的品种要深许多,泛着金黄,花瓣的形状有些偏狭长。

    “金黄之菊,果然是符合皇家气派的。”范闲站在崖边,看着漫山遍野的金星般花朵,赞叹道:“这么冷的天气,还开得如此炽烈,真是异象。”

    林婉儿解释道:“是金线菊,据说是悬空庙修成之后,当时的北魏天一道大师根尘,亲手移植此处,从此便为京都一大异景。”

    “根尘?”范闲悠然叹道:“莫非是苦荷大宗师的太师祖?”

    “正是。”

    范闲摇了摇头,依然往山下看着。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那些异种菊花生的并不如何繁盛,山间的泥土并不肥沃,所以往往是隔着好几尺才会生出一株菊花,只是此时观花者与山野间的距离已经被最大限度地拉开来,所以形成了一种视觉上的错觉;让人们看上去,总觉得那些星星点点的金黄花朵,已经占据了山野里的每一个角落,与深秋里的山色一衬,显得格外富丽堂皇,柔弱之花大铺雄壮之势。

    刘域冥只是看着栏杆,略过将目光移走,随后就想独自上去。范闲看到后道:“我还没走呢。”

    “你没脚吗。”刘域冥说完就倚着在峭壁旁,冷冷地看着范闲。

    悬空庙孤悬山中,背后是悬崖峭壁,上山只有一条道路。今日庆国皇室聚会于此,山下早已是撒满了禁军,重重布防,内围则是由宫典领着的大内侍卫们小心把守,至于那些低眉顺眼的太监们当中,有没有洪公公的徒子徒孙,谁也不知道,只不过范闲没有看见虎卫们的身影,略微有些奇怪。不过以目前的布置,真可谓是滴水不漏,莫说什么刺客,就算是只蚊子要飞上山来,也会非常头痛。

    往上方望去,范闲不由眯起了眼睛,庆国权力最大的几个人此时都在这个木制庙宇之中,远远似乎能够瞧见最上面那一层,一位穿着明黄衣衫的人物,正抚栏观景。那位自然是皇帝陛下。

    一位太监从庙中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庙前空坪上的年轻贵族们赶紧闪开一条道路,那太监走到四人面前,很恭敬地低声说道:“陛下传婉儿姑娘晋见。”

    林婉儿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范闲,柔声问道:“戴公公,只是传我一个人?”

    戴公公可是范闲的老熟人,也知道在众人瞩目的场景中,如果范闲没有被传召入庙,会带来什么样的议论,偷偷用歉疚的眼光看了范闲一眼,沉稳说道:“陛下并无别的旨意。”

    范闲笑了起来,对婉儿说道:“那你去吧。”顿了顿后轻声笑着说道:“舅舅总是最疼外甥女的,这个我知道。”

    看着婉儿消失在悬空庙黑洞洞的门中,范闲眯了眯双眼,没有说什么,向另一角走去,准备去看看那边可能独好的风景。不料有人却不肯让他轻闲下来,一个略有些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傅。”

    回头一看,果然是叶灵儿那丫头,看着对方有些不安的脸色,范闲清楚是为什么。明年叶灵儿就要嫁给二皇子,而自己与二皇子之间看似斗气般的争斗,实际上暗中却是血溅肉散,暴戾十足,就算是真的不喜欢二皇子,但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而且对方既然是叶重的女儿,哪里会不清楚其间的真实原因。

    他望着叶灵儿温和一笑,说道:“在想什么呢?”

    叶灵儿见他神色自若,这才回复了以往的疏朗心性,笑着啐了一口,说道:“还担心你不肯和我说话了。”

    若若在一旁笑了起来:“这又是哪里的话?”

    叶灵儿叹了口气,说道:“老二也不知道在哪里……日后牌桌子上少了他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范府后园之中,这一两年里时常会开麻将席,席上四人分别是范若若范思辙姐弟俩,另两位就是林婉儿和叶灵儿这一对闺中密友。

    “还不是你和若若给范思辙、婉儿送钱。”范闲笑着说道:“这牌局散了,你也可以少输点,乐还来不及。”

    叶灵儿看向倚在峭壁上的刘域冥,她听过她的名头也见过她,也知道她跟自己未来夫婿的关系,上次在宴席上的事情传回家中罚了她一番,随后才说了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

    她现在也有点怵她,毕竟,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可不敢杀那么多人的,不经意间叶灵儿瞅见了刘域冥头上的银饰陷入沉思。也不知道自己师傅怎么有这本事敢将她带在身边的,这么厉害。

    刘域冥瞟了一眼叶灵儿,她对叶灵儿没有恶感,无非就是不想嫁给李承泽而已,只是叶灵儿看她的这目光怎么看怎么怪,刘域冥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慈恩,还不快来见见府上的未来女主人。”范闲说道。

    “你别后悔。”刘域冥眯了眯眼

    “我后悔什么?”范闲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域冥走过去道:“慈恩拜见未来范府女主人!”

    范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了,她现在是自己的护卫。这女人果真是厉害,被摆了一道;叶灵儿瞬间白了脸色,不知道做何反应,的亏得她的声音不大,没人在意;范若若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女人牙尖嘴利,哥哥怎么的就选她做了侍卫。

    刘域冥抬眸挑衅地看着范闲,怎么,我说错了?你想羞辱我的时候呢?范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范闲刚刚那一句,确实是有点想让她认清自己身份的嫌疑,敲打她一番,就算你是二皇子的心尖宠那又如何,人家以后可是正妃,怕她以后在王府里欺负叶灵儿。他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宅斗剧,总归有用的,不然这个二皇子怎么那么迷她。

    范闲还真猜错了,她与李承泽,还真不是靠宫斗宅斗,靠的是真心换真心罢了。

    “还有其他事吗,没事还不赶紧上去,这里没多少人听得见,我的声音,并不大。”刘域冥没那么过分,她对叶灵儿没什么恨意,她不可能会去诋毁她,她知道,如果那一声她要是大声嚎了,叶灵儿的名声就毁了。

    随后,范闲只能忍下这口气。不能生气,这女人真狡猾。随后只能往上走,半年之期已过,二皇子已经解禁了,而靖王世子并没有被特旨开解出府,依然被软禁着,所以并没有来到悬空庙。

    “师傅,这里景致不错,做首诗吧。”叶灵儿眨着那一双清亮无比的眼眸。眼前的景色,已经让叶灵儿忘记了刚刚的事情。

    范闲每次看见这姑娘像宝石一样发光的双眼,总觉得要被闪花了,下意识里眯了眯眼睛,应道:“为师早已说过不再做诗。”

    叶灵儿称他师傅,还可以看作是小女生玩闹,而且这件趣事也早已经在京都传开,但范闲居然大剌剌地自称为师,就显得有些滑稽了,范若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域冥冷哼:“哟,小范大人莫非忘了在北齐写的那首小令,已然风行天下?”

    范闲大感头痛,他当初挑刘域冥就是因为她是和他一个时代的,却没想到,这女人阴阳人的手段,真能气死人,随便说了一首诗,应个景后摇头说道:“别往外面传去,我现在最厌憎写诗这种事情了。”

    范若若正在低头回味“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两句,忽听着兄长感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被追着屁股,要求写诗,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范闲一顿一顿地说着,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是如此开心,如此私秘,如此无头无脑。

    聚集在悬空庙前正在饮茶吟诗闲话的权贵们,忽听着这阵笑声,有些惊愕地将目光投了过去,便瞧见了崖边那几位青年,很快地便认出了这几个人的身份,不禁心头微感震动。

    小范大人声名遍天下,众人皆知,他已经将二皇子掀落马来,可他身边的吴姑娘可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啊,居然也被他要来做护卫了,这也太厉害了些,可他又和叶家的年轻一辈站在了一起,莫非这又代表着什么?

    范闲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只是忽然间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了一丝火熏的味道,心想难道今天的主餐是火腿?他转过头去,却看见悬空庙的一角,正有一丝极难引人注目的黑烟正在升起。

    场间五识敏锐,自然以他与刘域冥为首,却没有别的人发现有什么异样,就连那些在四处看守着的大内侍卫都没有什么反应,范闲看向刘域冥,刘域冥瞟了他一眼,不动,她比他早看到了,又不关她的事。

    范闲只能忍下脾气,自己上去了。

    秋风一过,那道黑烟便像是被撩拨了一下,骤然大怒大盛,黑色之中骤现火光,而范闲的身子也已经随着这一阵风急速无比地向着悬空庙前掠了过去。

    “护着这两个丫头。”

    话音落处,他已经来到了庙前,看着那处猛然喷出的火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高温,一挥掌劈开一个向自己胡乱出刀的大内侍卫,骂道:“眼睛瞎了?”

    火势冲了起来,由于悬空庙是木质结构,所以火势起得极快,那些参加赏菊会的年轻权贵们惊呼着四处躲避,一时间乱的不可开交。虽说是秋高物燥,但这场火来的太过诡异,而禁军统领宫典此时正在最高的那层楼上,所以下方的侍卫们不免有些慌乱。

    范闲对那些侍卫和太监们呵斥道:“备的沙石在哪里?”

    他一发话,这些人才稍微清醒了些许,反应很快,动作很干净利落,虽然那些权贵们惶恐不安,但侍卫与太监们还是鼓起勇气在灭火,不多时,便将楼下的火苗压制住了。包括范尚书在内的那些老大人趁机从一楼里退了出来,只是悬空庙的楼梯很窄,报信的人很慢,顶楼的人一时还撤不下来。

    看见父亲无恙,范闲略觉心安,但依然心有余悸,如果这火真的蔓延开来,正在顶楼赏景的皇帝……只怕真要死了。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范闲在一片杂乱的庙前,强行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分析着这件事情,却始终没个头绪,但想到婉儿这时候还在顶楼,他的心情微乱,很难平静下来,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只是他此时也不敢贸然登楼,怕被有心人利用。

    “范闲,上去护驾!”范尚书走到他的身前,冷冷说道。

    “是。”范闲早有此心,此时来不及研究父亲眼中那一丝颇堪捉摸的神情,领着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向悬空庙顶楼行去。只是他不肯走楼梯,而是双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黑影,踏着悬空庙那些狭窄无比的飞檐,像个灵活无比的鬼魅一般,往楼顶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