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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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主线任务完成

    在亲自向林子外的二人解释清楚现状后,老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好像有点琢磨过来了。”

    我问他道:“你想明白了?”

    老高点点头,走去湖边捡了一块鹅卵石,又吩咐谷雨把手里的几卷麻绳递给自己,他拿在手里用刀裁成好几节,最后蹲坐下来在地上摆成图案。我们其他人也蹲下来,围成一个圈。

    老高把那块鹅卵石放在中间,四周的麻绳成漩涡形环绕在周围,整体形成一个规整的圆,在圆的四周又摆上许多麻绳,全部拉成直线。

    谷雨说:“是这里的风水走势图。”

    在城里是直线,在湖上是曲线。这与风、水的走势是相合的。那么中间所放置的那块鹅卵石想必是代指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小岛。

    老高点点头:“对,是我们眼里的风水走势图。”

    李禾褚问:“什么意思?”

    “城里的风水走势确实指引我们走上了正确的方向,但却并不是最近的走法。你们不觉得这幅图看起来很别扭么?”

    谷雨说:“别扭,直线和曲线像拼在一起的,不成体统。”

    “所以要把直线扭曲,或者把曲线拉直,才称得上是一个完整的空间。”

    说罢,老高动手把地上弯曲的麻绳拉直,整幅图画看上去顿时规整了不少。

    “可能有点抽象,但我想说,这才应该是这个空间本来的样子。”

    我做出一知半解的表情:“意思是说风水走势从头到尾都是直线?”

    老高摇摇头:“是不是直线不重要,重要的是轨迹不该有变化。城里的风水走势看上去更像是对我们的误导,我们确实是沿着它的方向在走,但它让我们绕了远道。”

    我也摇摇头:“想不明白。”

    “没必要想明白,知道一点就行:在蛮荒里,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眼里的直线,对蛮荒本身来说大概是弯曲的;但蛮荒里的直线路径,在我们看来是条弯到不能再弯的曲线。

    “你们可以这样理解,某些部分的空间被扭曲了。”

    然后老高指向代替城里风水走势的麻绳:

    “我认为就是这个部分,被扭曲了。”

    谷雨对此表示赞同:“我大概听懂了。如果在这个蛮荒里划定一个起点和一个终点,只有沿一定的特殊轨迹才能成功从起点走到终点,否则方向就一定会发生偏差,甚至最后又回到原点。”

    老高接着说:“而城里我们所走的路线,虽然也能成功指向终点的方向,却带我们绕了远路,那不是最佳的路线。”

    我站起身,咂咂嘴道:“你们俩是什么天才?”

    李禾褚则是蹲在原地,对此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高抓了抓头上鸟窝一般的头发,然后起身向林子的边缘走去。我趁这时候向李禾褚问起他在岛上曾经所走的路线,他摇摇头说并没有去找特别的方向。

    “没想那么多,就是乱走一气,误打误撞就找到他了。”

    我苦笑一声,看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老白!快过来看!”

    我一回头,只见老高正站在那片隐蔽的竹林当中,他举头望向林子深处,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们三人都心生好奇,一并朝那片竹林走过去。

    顺着老高的所指,只看见在临近的一棵高树的树梢上绑着一条白色的丝带。

    谷雨眼睛比较尖:“上边好像有字。”

    老高于是从登山包里掏出手电筒,朝那条丝带上打光。

    只见上边写着: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一句诗?”

    老高又把手电筒朝向林子更深处,又看见几条丝带绑在树梢上,那些丝带上分别写了:

    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

    这些绑着丝带的树木逐渐连成一条曲线,向丛林深处延续纵横。

    “不会错了,”老高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很得意,“这是来自前人的一道有关正确路线的暗示。”

    我和老高于是沿着丝带所指示的路线重新出发,一路畅通,地上也几乎没有泥泞。老高的步伐轻松而愉悦,似乎看到陈爷就在他面前似的。

    “老高,这只是条带我们进林子的路,不会像刚才那样又绕回原点而已。陈金松不一定在这条路上。”

    “不,老白,我有预感,”老高笑了几声,对我道,“陈爷是拜托我找到他,不是要和我捉迷藏,就这点来看,陈爷的路线一定有迹可循,他不会乱走一通。那么他同样沿着丝带走这条路的可能性极大。”

    我见他难得兴致极高,于是不再说扫兴的话,只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路的狂风呼啸似乎都变成鸟语花香。

    这么多年,老高的心结终于要被解开了。

    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老高兴奋地伸手指向前方,只见一个墨绿色的帐篷横在树丛中央,安静且孤独地躺在泥沼里,隐约向外透着寒气。

    老高激动地大喊道:“我认识那是陈爷的帐篷!”

    拉开帐篷,一股尸臭味扑面而来,我拼命捏住鼻子,才好不容易忍住没吐出来。

    陈金松的尸体正安详地躺在帐篷里面,此外还有一个巨大的背包和爬满帐篷的蛆虫。尸体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但老高还是依稀认出那是陈金松的脸孔。

    他蹲在尸体旁边喃喃道:

    “怎么会莫名其妙死在帐篷里……”

    老高从登山包里拿出手套和口罩戴上,并没有叫我帮忙,独自将尸体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里。我在他身后捏着鼻子,感觉快要被臭得昏厥过去。

    但老高看上去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一切处理完毕,老高从帐篷内拖出那个巨大的背包,并在确认背包的主人确实是陈金松后毫不犹豫地拉开拉链。

    接着老高的身子抖了一下,好像被吓了一跳。

    “老白,你过来看……”

    我忍住恶心往老高面前的背包内部望了一眼,在看清楚背包里装着什么东西时,双眼顿时睁大了好几倍。

    老高在沉默中拉上拉链,似乎一时有点语塞。

    “停。”

    “?”

    “你在写小说吗?”

    “怎么了?”

    那变态扭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背包里有什么?”

    我心中暗暗窃喜,在屏幕上打字道:

    “你先别急。”

    “……”

    回忆暂时终止,我抬头看向汽车前排的导航。现在是凌晨零点半,离村子还有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

    谷雨坐在驾驶位,一路上一言不发。

    接下来我必须在十分钟内,向身边这个变态讲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我打字:“我接着讲。”

    对面没有回应。

    我和老高扛着尸体沿原路返回时,他主动和我提起过去的事。从高中到毕业,从想去寻死再到认识陈爷。

    “老白,你来之前和我说,要找线索逮捕许子镇和卢老板,我知道那是个借口。

    “你扯着你弟弟冒险来陪我解开这个心结,我很感激。尽管你一直不清楚这么些年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我。

    “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因为在高中那会儿,我也对你撒了一个谎。”

    老高带着哭腔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我,但我从他的语气里也听出了喜悦,我知道他正在走向解脱。

    那个扛着麻袋,行尸走肉一般的背影,该是时候从记忆里淡去了。

    “站住。”

    好几步走至房间门口,只听陈爷又在身后叫住他。回头,高荏看见陈爷凹陷的双眼,其中不曾变的温暖与慈祥。

    “还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

    高荏原地怔了一下:“您说。”

    陈金松叹了一口气,调转身子倚着沙发扶手又坐下来。

    “如今在我这登山队里的人,不是想害我,就是对我另有所图谋。前者,大都被我抹了脖子,后者闻了风声,早就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但你不一样,”陈金松抬手指指高荏,“现在队里不剩几个人了,你没有逃,到了这个时机也没害我的意思。我起初还思考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因为我察觉不出你背后所隐藏的到底是哪方势力。叫人仔细一查么——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傻小子一个。”

    陈金松呵呵地发笑,下巴上的胡子也跟着颤起来。

    高荏心说陈爷这是在挖苦自己,自己蠢到这个份上,也活该让人挖苦。但又觉得陈爷这话里好像不止挖苦的意味,于是闭口不知该说点什么。

    “我也怀疑过,你是不是迟钝过度,没察觉风声……”陈金松方才只呵呵笑着,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但你现在居然敢接我这烂摊子,我就不关心你到底是不是迟钝了。”

    “我现在特别好奇,你在我这登山队里待了这么多年,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高荏身子抖了抖,那时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对自己来说到底有多珍贵,也没察觉这个时机对自己来说到底有多巧妙。

    只觉得看着眼前这个满面沧桑的男人,这个过不了几天就将死去的人,这张亲切又熟悉的脸孔,这张即将从世间消逝的面庞……

    所有的秘密,再也从心底压抑不住地喷涌而出。

    这件事还得从高荏在太原上高中的时候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