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分钟前，有人说沈寒炉会法术，钱富贵绝对不会信。而现在，除了法术，钱富贵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就这么当着钱富贵和蒋立求的面，沈寒炉徒手把一对鸳鸯银壶拆成零件。还没等两人回过神，沈寒炉的那双手又动了。这次，零件被重新组合成一个银壶。

    是的，鸳鸯银壶二合为一，变成了一个比之前胖了一圈的大银壶。

    沈寒炉把茶水倒入大银壶，直到灌满，滴水不漏。

    这才是鸳鸯银壶真正的秘密吗？

    鸳鸯银壶原来是光面的，组合成大银壶后，表面变成了龙凤穿花錾刻纹，华贵之气就算是身在尘土飞扬的物流园都不减分毫。

    “怎么可能！”蒋立求整个人都傻了。他一直以为暗纹錾刻是龙凤银壶最大的秘密，哪想过它们居然能拆分组合。这个秘密，爷爷知道吗，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原来沈寒炉早就发现了银壶的秘密，可是他只有龙银壶，而没有凤银壶，所以很多地方的机巧他一时也无法琢磨明白。为了完全参透鸳鸯银壶的法门，沈寒炉复刻了龙银壶，免费送给商贩，就是为了利用人来人往的流量，找到凤银壶的拥有者。

    对于一个匠人来说，技艺远比成品要宝贵得多。所以沈寒炉参透鸳鸯银壶的秘密，就那么出人意料的把龙银壶还给蒋立求。

    自己就能写武功秘籍，还用去抢吗。

    钱富贵忍不住问道：“沈老，你有这手艺，为什么还要窝在这里？”

    大银壶钱富贵上手看了，浑然天成，完全没有任何的拼接痕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是很难让人相信。而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绝对是大师级的存在。可这么一个大师级人物，竟然在物流园铸造汽车配件。

    沈寒炉笑道：“我不是有手艺才来这里，是来这里才有的这手艺。”

    沈寒炉算是最早下海的那批人。那时候，工艺厂可还是铁饭碗，人人争着往里进，沈寒炉却主动放弃。在他看来，外面的世界，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下到水里才知水深，沈寒炉那点厂里的手艺，放到市面上根本打不过。民间大师级的匠人比比皆是。在骄傲被完全打碎后，沈寒炉开始从最基础的学起，访师拜友，精益求精，终于学有所成。可回头看，突然发现，已经没市场了。

    钱富贵好奇道：“你研究的是什么，怎么会没市场了？”

    沈寒炉自嘲道：“青铜器复刻。”

    钱富贵失声道：“古玩仿制！”

    沈寒炉点头道：“也算，但是不完全。古玩的复刻，修复，辨伪是相辅相成的。只有会复制，才能知道怎么去修复，也才知道怎么去分辨真伪。铸造汽车配件，也算是学以致用了。而且这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可以不断的实验脑子里想的东西。”

    所以，复刻鸳鸯银壶也不在话下。

    路边，烧烤摊，一把烧烤，一箱啤酒，钱富贵和蒋立求相对而坐。

    今天真是被沈寒炉震撼到，钱富贵和蒋立求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也说不清是什么，反正想喝点。

    灌了得有三、四瓶，钱富贵道：“以沈老的技术，不应该埋没在物流园。”

    蒋立求无奈道：“有什么办法，世界要进步，必然要淘汰一些东西。沈老的手艺虽好，但没用。多少老手艺都淘汰了，不差沈老这点青铜”

    “是呀，小时候常见的剃头，补锅，磨刀……不也都没了吗。”钱富贵扯着嗓子哼哼道：“青铜器复制，弄出来卖给谁哟。鸳鸯银壶还差不多。”

    “对了。”钱富贵一下抓到灵感道：“鸳鸯银壶能不能做。分则成双成对，合则成一个大龙凤壶，很有卖点呢。你、我不是也被震住了吗。”

    蒋立求已经醉了七、八分，趴在桌子哈哈傻笑道：“你觉得有你就做呗。你不是投资公司的吗，弄个计划书，交上去，拿钱，做大做强，做上市……上市……”

    钱富贵认真道：“上市不奢望，我只想给老手艺人找条出路。他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传承。”

    人是醉了，钱富贵的心是醒的，他知道自己说的不是胡话。

    整理资料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看到大量的各种内部资料。钱富贵有意的去收集关于工匠和各种老手艺方面的投资申请，然而这类的申请真的很少很少。

    钱富贵硬着头皮去请教张玉林经理。张玉林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该教的东西，他还是会给钱富贵讲解的。

    张玉林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只有一个意思：淘汰的行业，连夕阳产业都算不上，完全没有投资价值。

    钱富贵对张玉林的评价是不认同的，他现在是没有反驳的资本，但他不会一直都没有。眼下，还是先做好本职的工作。理想可以远大，但不能好高骛远。

    也许是觉得钱富贵顺眼了，也许是实在忙不开，张玉林终于给了钱富贵一个活。去对一间炸鸡店做竞调。

    竞调就是收集信息，发现和判断投资风险。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如果道地超市算一次的话，这回算是钱富贵的第二次。其实钱富贵不知道，这次应该算第三次。他对老手艺人的资料收集才是真正的第二次竞调。

    快乐吧对钱富贵来说是熟门熟路，之前送外卖时，他没少来快乐吧取餐。快乐吧每次出餐的速度都很快，曾有同行开玩笑说：如果所有的店出餐都能像快乐吧的速度，那么送外卖绝对不会超时。

    如往常一样，快乐吧前大门口十几个外卖员在抢单，几个相熟的还和钱富贵打招呼。说相熟其实不过是脸熟，相互间并没有联系方式，姓名地址更是一无所知。

    快乐吧一共三层，点餐出餐都在第一层，二、三层是堂食，没有包间。炸鸡店属于快餐，除了节假日来过生日的小朋友，基本都是十几分钟吃饱走人。

    点餐的人比钱富贵想像中的还要多，生意这么好，开分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投资这个火爆的门店，自然回报也是很丰厚的。九组这次总算是得到个好项目。据说这还是张玉林的关系呢，要不然，肯定落不到九组。

    门店整齐干净，服务礼貌热情，生意火爆，外卖通畅，哪哪都好，就算是想鸡蛋里挑骨头，都找不到裂缝。

    钱富贵记好各项数据，正准备回公司交差，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钱富贵暗自一笑，买了份餐，慢慢靠过去。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钱富贵突然出声，把那身影吓了一跳。那身影转过来，正是唐豆。这个数学天才，有日子没见了。

    唐豆看是钱富贵，没好气道：“要死了，吓我一跳。你不去上你的班，跑这干什么。”

    钱富贵哼哼道：“是我先问的你吧。”

    唐豆看有服务员过来，一拉钱富贵，道：“小声些，别引人注意。”

    看了眼钱富贵手中的炸鸡汉堡，唐豆提醒道：“我是你，就不会吃这玩意。”

    钱富贵逗趣道：“我不吃，请你吃总行了吧。”

    唐豆怒道：“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看唐豆一脸认真，钱富贵也收起笑意，认真道：“怎么了？”

    “跟我来。”

    钱富贵跟着唐豆，来到三楼楼梯转角，从这里，不但能把三层楼面的整体情况都看到，还能隐隐的瞟到配餐间里的一些动静。

    唐豆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练的拿出手机，配合着望远镜，尽可能多的探查配餐间那边的情况。直到快要上课，才心有不甘的结束探查。

    钱富贵一路跟着唐豆，走到校门口，才大体了解唐豆这么做的原由。按唐豆的说法，快乐吧的食物有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张玉林对钱富贵的报告很不满意。让钱富贵去做竞调，不过是走个过场，要不是公司规定每个项目必须要有最少两个人签字，他才不会叫钱富贵去呢。

    钱富贵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

    张玉林怒道：“不清楚？这算什么问题。”

    钱富贵不敢告诉张玉林，他说的有问题是唐豆吃了三次快乐吧，拉了三天肚子。拉一次是意外，拉三次绝对不正常。虽然唐豆还没查到证据，但钱富贵相信唐豆的判断。

    钱富贵道：“请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内，我一定查清楚。”

    张玉林气笑道：“这个项目，明天就要上风控了，我不像你认识那么多大佬，说要三天就三天。”

    “那就请你给我风控前的这些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钱富贵说完转身就走。今天在炸鸡店里，他见到许多的孩子也在吃。如果让快乐吧项目上马，那可是要同时开五家连锁店，它要真存在问题，可是对无数未来花朵的不负责任。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而不去管，那不是钱富贵的性格。

    “神经，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张玉林骂钱富贵的同时，心里也有些羡慕。想当年，他也敢这样不管不顾，现在不行了，有家有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