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后堂。

    “原本你也是有母亲的，我费不着和你在这怄气，没奈何我那媳妇儿贤良，素日里不愿苛待你们。”

    “你虽是庶出，凡自公中出的，吃穿用度皆和你姐姐是一样儿的，你们母亲平日里给自己亲生的弄个钗环首饰的，你就眼热，这我是知道的。”

    “你若是不愿，让你姨娘也给你照样儿弄来，若是你姨娘没本事，我劝你趁早歇歇吧~”

    李老太爷端坐上方，一脸的怒气。

    “祖父就是偏心，您知道我姨娘没什么产业，才拿这些话堵我~”

    二小姐哭得梨花带雨，但不妨碍她哭诉李老太爷的偏心。

    “看来你也是知道你们是不一样的，当日你母亲入府，偏门也不曾进，只一顶素轿子从后门入的，我李家饭食都不曾给她摆一桌，即便是贱妾入门，也需家人摆桌，算得上是个礼节。”

    “你姨娘那入门的原由我也不便多言，你如今十二岁了，心下也该有个计较，你姐姐的亲舅舅来时，给亲生的外甥打几幅金玉首饰，怎么又惹了你了？”

    “抬举你上桌吃饭，原指着让你和林老爷打个照面，让他平日里留心，好给你找个依靠，你可倒好，说什么高贵不高贵的。”

    “林舅爷什么人物，岂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自己的妹妹在我李家受了屈，你只等着，就这两日柜上就会有人来催账，上百万的货款，一时之间李家怎么凑齐？”

    说到生气处，李老太爷将茶盏摔了。

    “那他也不该给姐姐赤金红宝的一套，只给我一条素银玛瑙的手串，都是父亲亲生的女儿，可不就是姐姐高贵，我卑贱不堪吗？”

    二小姐说完更加委屈，只抽抽嗒嗒的，让人看了心烦。

    “老太爷，那去周家村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现在前厅候着。”

    一个仆下人在门口报着，看眼下的情形，本能的他不想进入，但之前老太爷交代过，打探的人回来，要尽快地通知他，只好硬着头皮在门口报信。

    “一个个地没个规矩，谁教你的离这么老远回话~”

    李老太爷起身又摸起一个茶盏，朝门口砸去。

    “你就回去，今后不许私自见你姨娘~”

    留下一句话，李老太爷匆忙忙往前厅去了。

    “哎~你进来~”

    原本跪卧在地的二小姐见祖父去了，起身冲刚刚传话的人说道。

    “刚刚你说的周家村是怎么回事？”

    “小人不知，只知有这么个人来了，听老太爷之前的吩咐，来传个信儿~”

    “要你有个什么用处？白花了银钱，喂了狗还能叫两声儿。”

    闻言二小姐见仆下人那老实巴交的样子，更是来气。

    仆下人虽心下恼着，但也明白端人碗，听人管的道理，没说什么，只退了下去。

    “老爷，那周慎澄原是孟县大族周氏子弟，今年算是十四岁，寡母孀居地将他带大的。”

    打探消息的何四恭敬地回话。

    “十四岁？孟县大族子弟？祖父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打探这些消息？”

    刚听了一句，二小姐瞬间提起了精神。

    “他家中都有哪些产业？”

    李老太爷闻言，和之前了解的信息都能对上，心下也安稳了些。

    “周慎澄周公子家中，也没有什么产业，只眼下有个占地三亩的大宅，拢共十间瓦屋，是他中秀才后，族中给翻盖的。”

    “听人说，原本家中贫困，子孙中了秀才的，按例是应由族中拨三亩旱田，翻盖三间瓦房，因着周公子年少，前途不可限量，周氏老族长做主，划了三亩水浇田。”

    “族中经商的与段承坤交好的那位，又将左右邻居的地基给买了下来，并作一处，翻盖成了十间大瓦房。”

    “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

    思索片刻，李老太爷问道。

    “周公子的母亲周季氏，在周家村颇受好评，她在周公子一岁左右死了男人，这么些年勤谨明理，且是个好强的。”

    “如何是个好强的？”

    “周公子五六岁上周季氏想给他启了蒙，只说是孩子没了父亲，更得读书上进，因凑不起束修，将两亩旱地低价换了银钱。”

    “也不曾舍下面皮去求人，日夜浆洗近十年供养幼子也不曾叫苦，更没张口往族里或者娘家寻一丝帮助。”

    何四不无敬佩地说着。

    “这也就不奇怪了，也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孩子。”

    听到此处，李老太爷感慨着。

    “这孩子在族中风评如何？周季氏可曾给他议亲？”

    “周公子家中贫寒，未中秀才前，周围人虽说和善，可也不曾有人给她家说媒，一般的无冤无仇，谁也不会将知近的人往穷窝里送。”

    何四轻声回道。

    “听人说，周氏有个混不吝的，周公子刚中秀才时找人给他母子涨面儿去了，忙着替他母子做饭。”

    “可真被惊着了，铁锅裂了纹，只有能放三碗水的锅底儿不漏，整个厨房没搜出一粒米，一瓢面，母子俩自田亩中拔的野菜晒干，加水煮了就是一餐。”

    “果真如此贫困，给他做媒怕是要将知近的人都得罪了。”

    李老太爷也理解了何四的话，贫困至此的，当真不多见。

    “即便是如此艰难，周慎澄也出落得如此优秀，识礼确实难得。”

    “不过周遭也有那识货的，还不少呢，只是被周季氏给拒了。”

    何四闻言接着说道。

    “都这样了母子二人还拒绝别人，却是想着一辈子不娶亲吗？”

    李老太爷这下想不明白了，俗话说贫不择妻，这母子俩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那些都是周遭的富户员外的，因着周公子模样俊美，想招赘的，他们母子二人，如此要强，怎会同意这种要求？”

    “那些富户给的条件也算优厚，给的身钱对他们母子来说也算天价了，但他们都是婉拒了的。”

    “竟还有这些个事儿，他们那些个富户，也算是有眼光的了，只是终究在庄户里住着，只看见周公子模样俊美，却不懂得其他。”

    “何四，你去将那杨媒婆请来，我有事和她商议。”

    李老太爷吩咐完毕，起身去了内堂休息。

    趴在后门偷听的二小姐听见动静，悄悄地从小路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