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夺
坐在众人中心的是军司马,他个头中等,相貌上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但是他除了军司马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张允家的宾客。
张允此时不在军中,因此就由他来坐镇。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原本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众多军侯都闭上嘴,看向了他。
毕竟,他代表的是张允和南阳张氏。
见众人静下,他这才开口:“多余的话便不说了,我只问尔等一句,平日张校尉对尔等如何?”
“张校尉一向厚待我等。”军侯们一齐回答道。
“诸位与校尉皆为荆州人,而如今,使君竟然要派一个外州人来领导我荆州之军,即便那人是使君之子,也实在过分。”
“接下来,不管这位从事发出什么指令,大伙都不要理会。此人不过黄口小儿,吃了闷亏之后,必定灰溜溜的退走,不敢再提兵权一事。在下,替张校尉谢过诸位了。”
眼见军司马朝自己下拜,军侯们纷纷阻止:“不敢受司马大礼,我等自会助张校尉。”
在场的军侯并非全部,且眼下的军侯中也有并非死心塌地为张允做事的,故而,其中一人在刚表面态度后,又询问了一句:“敢问司马,若这从事想要以军法处置我等,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让军司马一拧眉头,正要呵斥,却看到不少军侯都流露出希望他解答这个问题的迫切,他只能把话咽了回去,重新组织了语言:“我听闻,那从事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又怎么敢运用军法处置尔等。何况,法不责众,诸位都不理睬他,他难道还能将诸位都严办不成?诸位勿虑。”
而外面的校场。
黄祖和刘珽就站在土台上,能清楚看着下面士卒挤作一团。
就像前世做课间操,站在台上就能清晰看到各个班级的状况,这就是高处的优势。
“奇了,那些军侯们怎么不出面,他们不现身,下面的屯、队根本找不到上级……连旗子也没出现,难道还躲在营寨里?”
黄祖在一旁哇哇地“惊叹”,算是提醒了一下只带过宗族部曲的刘珽。
正式的汉军和宗族部曲还是不太一样的。
刘珽眺望一眼营门的方向,当即叫上了典韦,又带了一部分自家练出来的部曲,朝营寨而去。
临了,他还提醒众人:“把甲带上。”
等进了营寨,刘珽当即瞥见,在中军大帐前,有个看似在值守的人,见刘珽带人进来,就直接钻进了帐子,想来是通风报信去了。
而这,也让刘珽知道了自己想找的人在哪里。
掀开帐门,众多军侯左右列队,而站在中间的军司马则是用一种先声夺人的方式,打算在气场上占得上风:“尔等是谁?敢擅闯军营,若说不出缘由来,法不容情。”
这军司马想着,等刘珽老实拿出官印和文书来证明身份,气势就已经落了下风,被引入自己的节奏,到时候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汝是何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刘珽虽认出那人是军司马,但仍旧是要质问一句。
那军司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自豪的介绍起来:“我乃是南阳张氏的宾客……”
刘珽不等他说完,就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当是谁,原来就只是条张氏的走狗,此地乃是军营,只有上下官兵,哪容得你一条死犬在此狺狺狂吠!动手!”
气急的军司马还没想好反驳的词,就听得身后的军帐“撕拉”一声,似乎是被什么划开了。
他刚扭过头,就瞧见一名穿着铁铠的大汉,从军帐的裂口中钻了进来。
那大汉将手上那对大的吓人的铁戟交到右手上,空出的左手直接伸出,将军司马的脖子一把掐住,宛如提鸡仔一般拎起。
被提到空中的军司马试图用手扒拉,可对方那铁钳一般的手硬是纹丝不动。
典韦一手提着军司马,一手提着那对沉重的双铁戟,迈步走向刘珽。
他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诸多军侯,众人被他的魁梧身材和可怖的武器吓到,不敢对视,纷纷移开目光。
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喘,军帐中落针可闻,唯有典韦身上甲片相撞的脆响在回荡。
典韦走到刘珽身后,将那军司马往地上一丢,旋即用脚踩住了他的胸口。
见众人摄于典韦的威猛,刘珽这才从众多披甲部曲的环卫中走出,展示了自己的官印:“我乃刘荆州新任命之兵曹从事,尔等可有不明白的?”
一名本就对张允不坚定的军侯立即下拜行礼:“在下见过从事。”
他这一开头,纷纷击破了其余人的心理防线,军帐中立即跪成一团:“我等参见从事。”
刘珽面无表情,继续维持自己的高冷态度。
心中却是终于大定,毕竟,他不事先展现文书和官印,而是擒拿军中高官,在某种意义上可谓是兵变了,幸亏这群军侯都是些软骨头,没在第一时间反击,否则事情就大条了。
当然,这些军侯以后肯定是要淘汰掉的,目前先留他们过渡军权。
……
背着一担柴的李著,身上穿着满是脏污,都快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绛色军服。(目前大伙名义上都是东汉的兵,所以敌我双方穿的都是一样的军服。)
他正和同样挑着柴的长沙老乡们,从岘山上下来。
本来,他与自己的长沙同胞们宁愿多走远路,也不愿去岘山这块伤心地砍柴的。
他的老上司,带着他们打进过洛阳的江东之虎,孙坚,就战死在那里。
然而,身后拿着武器,趾高气扬的襄阳兵却硬是逼着他们去那里樵采。
似乎是出于一种胜利者的炫耀。
李著有气无力地瞥了那名跟在众人身后的看守一眼。
他认得出,这人也不过是襄阳军的辅兵。
原本这些辅兵负责的樵采,取水等任务,现在都归到了李著这些俘虏身上,这些辅兵只需要督促他们干活。
进山樵采,不是轻松的活,在秦代还被称为“鬼薪”,是刑罚的一种。
看着这名拿着环首刀耀武扬威的辅兵,李著下意识想发出冷笑,但是口干舌燥,只好作罢。
放在以前,他就算空手都能擒下这人,可惜眼下众多俘虏都是被数人绑在一起,难以暴起伤人,而且,俘虏们昨天就只吃了一小碗碎米粥。
而盐,更是一点都没沾过。
起初,他对孙坚只有一种士兵对有能力上司的崇敬,可现在,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消瘦的长沙老乡,孙坚这个形象,在这群饱受欺凌者的眼中,成了一种同仇敌忾之情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