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威德
李著等俘虏挑着柴,在看守辅兵的吆喝下,逐渐靠近了原本驻守的营垒。
但没进去,就被人拦下了。
拦住他们的人披着铁铠,虽然没带兜鍪,但是李著对这人的精气神隐隐有些熟悉。
和孙坚还在时的长沙兵一模一样。
可自从被俘后,他所见到的襄阳兵都是一群软脚虾的存在,操练不勤,军纪不明,军吏多是豪强充任,只知道计较上头拨下来的款项,士卒也大多懒散。
哪来的一伙儿强兵?难不成是北面那位袁公路打过来了。
想到这一点,李著立即在心中否决,那位四世三公的袁公,手下的军队连襄阳兵都有所不如呢。
就在他疑惑时,看守他们的辅兵已经颤颤巍巍上前和那披铁铠的锐卒交谈了。
谈话间,那名锐卒指了个校场角落的位置,看守的辅兵如蒙大赦,谢过之后,跑来告诉俘虏们:“跟我过来。”
众多俘虏继续拖着沉重的步伐走着,而李著则是暗暗观察,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变化。
去往校场角落的途中,俘虏们能经过一个个襄阳兵的方阵。
李著很惊讶地发现,原本那些经常不问兵事的军侯们,此刻都站在了他们所掌控的部队中。
真是奇了怪了。
等到了指定位置,李著看见了那位管理辅兵的屯长。
此刻,这位屯长急吼吼的,脸上全是汗珠,不断喝令辅兵们整队。
整队?
李著想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词。
因为自从他成为俘虏后,就没见过襄阳兵们会主动整队和训练的,他们这些俘虏就更加没再被要求整队。
这时,他看见那名看守自己的辅兵因为动作慢了,挨了那名屯长一脚。
周围人都颇为解气的笑了出来。
李著也咧了咧嘴,只是干渴的喉咙发不出笑声。
他更疑惑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看向校场的土台,此时,那上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他最熟悉的,就是其中一位中年人。
黄祖,就是他射杀了自家的领导,害得自己变成了俘虏。
李著心中对这人当然敌视,但还有畏惧。
毕竟那位自己见识过其勇猛的孙侯,就是死在他手中的。
然而就是这么个风头无二的人,却在主动给人做陪衬。
李著把目光从黄祖身上挪开,落到了最中央的主位上,那是一个年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旁,有个魁梧的壮汉,披着铠甲,拖着一个宛如死狗的军吏,周围还跪着不少人,且都被披甲的部曲控制着。
跪着的人里,李著还隐约认识几个。
那不是孙侯从南阳招募来的兵吗?
自从孙坚身死,自己等人就做了俘虏。
可俘虏也是有不同命的,因接管这处营垒的校尉叫张允,是南阳人,那群南阳俘虏就被张允吸收了,并且颇得其重用。
孙坚练出来的兵确实挺厉害,对张允来说的确算得上是香饽饽,而且这个年代还是很看重乡党的,如陶谦就重用作为其乡党的丹阳兵。
“孙坚练出的兵确实够劲!”
站在土台上的刘珽感叹了一句。
他回想起自己在走出营帐的那一刻,这些军司马的直属部下拿着武器朝自己冲来的画面。
明明那些军侯都已经归顺了,可这些以前的南阳降兵竟然还要试图抢回那名军司马。
“难不成,孙坚的小戆还会传染?”
刘珽又看向了那名被捂着嘴的军司马:“还是说这人有一手,能得人效死?”
而眼下,这名军司马正在疯狂地扭动挣扎,似乎是在担忧自己直属士兵的安危。
实际上,如果不是被捂住嘴,这名军司马第一时间说出的话既不是讨饶,也不是大骂刘珽,而是:“你们这些二愣子啊,不知道去通知张校尉吗?现在一个人都溜不出去,谁去请张校尉来说情?”
刘珽想不明白,干脆不想,直接进行下一步,立威。
他当即在土台上站定,大声询问典韦:“此獠煽动部下,持刀袭击上官。典韦,此罪按照军律,当如何处置?”
典韦用脚踩住那名军司马,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按律当斩。”
当即,就有刘家的部曲分别把刘珽的话和典韦的话传了下去。
一众士兵开始止不住的议论纷纷。
刘珽冷眼把这情况看在眼里。
看样子,接下来稳了。
而典韦脚下的军司马,此时还在心里责怪那帮二愣子:你们好端端的动什么兵器啊,现在好了,我就算是张家的宾客,也免不了活受罪。
因张允颇得刘表重用,张家又势大,以往被抓到不法,刘表的惩处也只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因而这名军司马觉得自己应该无性命之忧。
直到——
“那还等什么?”刘珽先指了指那群南阳降兵,也就是军司马的直属部下。
刘珽麾下的部曲们,早已各自分发好了锋利的大斧。
将那些人推到土台边缘,数道冰冷的斧光在众人眼前亮起,随后动手的部曲们将沾满血液的斧头杵起,同时拎起那一颗颗血淋淋的首级。
“传首士卒。”
刘珽命令将砍下的首级传给士兵看。
“诶,这家伙竟然便溺了一地。”典韦伸手在脸前扇了扇风,有些嫌弃地说道。
却是从那军司马身下传来腥臊之臭。
此时,他的面色越来越灰败,在心底大喊着:“不,你不能杀我,至少要有假节才能杀犯军令者,你……”
所谓假节,是皇帝不能事事躬亲,所以必须指派人代行,然空口无信,乃以节为凭,节代表皇帝的身分,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诸多权力。
这个假不是真假,而是暂时,代理的意思,比如孙坚年少就因为有功做上假尉,临时代理。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诸侯已经开始相互攻杀,皇帝都在董卓手里捏着呢,要是皇帝的权力有用,那董卓干脆让小皇帝给每个诸侯发一条命令,让他们自刎就好了,还用得着跑长安去吗?
面对失态的军司马,刘珽捏了鼻子,对自己先前以为这是个人才的判断大为懊悔:“直接戳死吧。”
典韦面对越来越臭的空气,也恶心得不敢张嘴,举起铁戟,直接从军司马后背戳入。
那地上的军司马,像只过年猪,闷哼着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典韦在其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用戟尖斩断骨头后,随后以蛮力将喉管什么的扯断,耷拉着下面一团,就交给部曲传首士卒。
面对台下见了如此场面而喧闹的士卒,刘珽再次开口。
李著远远瞧见那地位很高的年轻人嘴巴动了动,似是又说了什么话,之后那些穿着铁铠的部曲将他的话传达给了各个阵列的长官。
在见到那名军司马被杀后,李著心中解气的很,甚至一度觉得军法就是要如此严明,还颇为好奇那位地位尊贵的年轻人又说了什么。
他看向负责辅兵和看守俘虏的那名屯长。
对方在听完部曲传达的话后,脸色煞白,甚至连吐字都不清晰了:“从、从事有言,我等无故、无故喧哗,已触犯军律……”
李著瞬间听呆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