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文四宝(十二)
江夙夙跟河神回到斋宅,正赶上乔衡在斋宅吵闹。
只因,早起,他在长安大街上遇了有人在神神叼叼的卖一本《鲁班书》,喊价三千两,说是孤品,他也没还个价什么的,仗着自己有颠倒桥的经验,以为不会有人骗他,于是,回家偷了自己娘的三千两银子,买下了那本《鲁班书》,拿到斋宅来显摆,谁知斋宅里有个鲁班的真弟子,一眼看出《鲁班书》是假的,乔衡说什么也不信有人敢骗他,非拉着石九说子丑寅卯。
江夙夙听了个大概,上前一手啪一声刮过他的脑袋。
“你是不是傻了?!你跟人鲁班的弟子争个什么劲?他还能认不得他师父的字迹吗?”
石九在旁点头,看向江夙夙。
“不只是字迹非为师的,就连里面的内容也是胡说。”
江夙夙听了,看着乔衡。
“听清了?被骗就被骗了,干嘛不承认?胡搅蛮缠做什么?”
乔衡想哭。
“我可是花了三千两买的……。”
江夙夙咳了一声,提醒。
“赶紧去抓骗子吧,去晚了,别说三千两,连根毛你都拿不回来了。”
乔衡一听,拽上步暝就走。
见步暝被乔衡拉走,流萤笑着走向江夙夙。
“还是你厉害,一回来就说服他,我们劝了他好久。”
江夙夙叹气。
“有些人不就是犟吗?不想承认自己傻罢了。”
说完,她取下包袱,将包袱里的东西,还给丁晚来跟黄山,向他们说改日再借,并说,她现在要找一块特别的墨方。
陆不同听了,直问她,找墨方做什么?
江夙夙忙答,是替幕丹爻找的,要开启一个机关,需特别的文房四宝,如今已得三宝,却还有一宝,未闻下落。
楚歌直呼,怕是不好找,一是墨数量众多,比起宣纸更为寻常,二是,没听说哪里有墨闹什么古怪,因此,特别的墨不好寻得。
书鬼借这大好机会,跟江夙夙说教。
江夙夙因需了解,认真的听着。
得知,大唐的墨分两种,一为石墨,是特殊山石所制,在魏朝以前多有使用,二为松烟墨,由松烟制成,因上好的松烟墨坚能削木,沉水不腐,而有‘青松子’‘松滋候’这样的美称。
简单的说,墨之区分,主要是因制作原料的不同。
末了,书鬼还说,现在有人尝试用别的东西制墨,但世上,暂未怎么听说。
江夙夙听后,跑回自己房间,取出自己用的墨仔细的看。
“原来是人做的,我还以为就是块石头呢。”
书鬼听了,为加强江夙夙的记忆而强调。
“我们现在用的大多是松烟墨,因品级不一,价格有所不同。”
江夙夙听了,看向丁晚来。
丁晚来也看着江夙夙,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娘虽喜欢这些,也有名贵的,但你要的那种精灵古怪的,家中属实没有。”
江夙夙想了想。
“那皇宫里面呢?”
见江夙夙敢把手伸这么长,丁晚来咳了一声。
“皇宫里,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奇事,我娘应该有听说,但没听她跟我提起过。
石九思考后,在旁小声。
“奇特的东西,未必贵重。”
江夙夙轻轻点头。
“我懂。”
春阳斜照,晨雾散开。
陈婉玉站在长安城最高的楼上,看着长安街上的学子们出如浮水之鲤,涌向贡院。
此景,如是当年。
陈婉玉回首此生,诸多遗憾,她未像姐姐那样纵情纵性的爱过一人,她未曾去追逐的爱,默如深渊,从来隐忍。
她还记得,与那个人初识,就是在长安,他回首时,那双眼睛像装进了初升的阳光,他对她笑,她以笑回之。
然是,因家族所需,她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上花轿时,她没有哭啼,没有吵闹,嫁给丈夫后,两人相敬如宾,直到丈夫早逝,她独撑夫家与娘家,抛头露面,夫家也不敢有微词。
如今,她已为天下首富,然是,无人知,她内心一贫如洗。
多少年了,午夜之际,她总会想起,想起那个人,她不知他为何没有高中,最后又去了哪里,是否已娶妻生子,子又几龄?
陈婉秀上得楼来,看妹妹矗立,上前给她披上一件披风。
“虽是入春,起得早了,还是会冷。”
陈婉玉回头看向姐姐。
陈婉秀明白妹妹的遗憾,都在一双眼睛。
“你在后悔当年的事?”
陈婉玉点头,看向金装玉缕的长安。
陈婉秀感到心疼。
“早知如此,何必呢?我宁愿见你随他而去,如今衣衫褴褛,好过时不时,这般眉眼。”
陈婉玉听了,笑着坐回放满糕点果品的桌边。
“哪有这么简单?当年我若不嫁,被掏空的陈家哪儿来后续?你和姐夫何来安稳?晚来怎会平安?陈家又怎得陛下这么多年的信赖?”
陈婉秀只感眼酸。
“你对得起所有人。”
陈婉玉喝了口茶,看向姐姐。
“你想说,我唯独对不起自己?”
陈婉秀坐下,看向妹妹一脸认真。
“去找他吧!”
陈婉玉摇头,放下茶杯。
“坏人家室,我背不起这样的骂名。”
陈婉秀争取道。
“万一他没娶呢?”
陈婉玉看着茶杯笑。
“你觉得可能吗?”
陈婉秀答得一点不犹豫。
“我觉得可能!”
她还记得当年,那傻小子等在雨中,雨大得冲坏了他那把不好的伞,他依旧在等,只为见陈婉玉一面,那般深情。
“婉玉,是陈家对不起你,姐姐对不起你。”
陈婉玉抽回被姐姐握住的手,反握住姐姐。
“胡说!当年,是我弄丢传国玉玺,爹娘为护我,险丧性命,姐姐为了给我顶罪,生生挨了九鞭,如今,鞭痕虽已消去,但那伤一直在我心里。”
丁旭在楼下听着,不好意思上去,自愿为姐妹二人守楼梯。
姐妹二人相拥而泣,如今,她们已都不再年轻,只哭她们未负岁月,却在一定程度上对不住自身。
陈婉秀很后悔没保护好妹妹,回到太尉府,把自己关在房间,伤伤心心的又哭了一个时辰。
丁旭在门外听得一阵又一阵皱眉。
感叹世间大族,总有莫大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