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文四宝(十四)
办完顾陵源的丧事,丁晚来把顾陵源的徒弟一起带回了长安,他说,陈婉玉于他如母,顾陵源自然如父,父之弟子,亦与他是兄弟,所以,他不想见顾陵源的徒弟一人无依无靠,这才决意把他带回长安。
陈婉玉一身素衣,大着胆子为未嫁之人着孝,皇帝知道后,召见她,不加指责,不问她是否合适,只问她心情可有好些了?
陈婉玉尽管哀伤,却知分寸。
“多谢二哥,现下比前几日好许多。”
皇帝看到陈婉玉哭肿的眼睛,牵起她的手。
“二哥知你心中悲伤,当哭就哭,能哭也好,未能嫁娶自己心仪之人,朕明白你的遗憾,朕又何尝没有这种遗憾,此憾在心中一裂,至死不得圆满。”
陈婉玉听了,看向皇帝,一行泪出。
她觉得皇帝可怜,为了站在权利的顶端,舍弃无数,才能坐拥江山。
陈婉秀一直等在宫门,直到陈婉玉从皇宫出来,但见陈婉玉能勉强给她一个笑脸,她由衷感叹。
“算他有能耐,这声二哥,这一辈子也算没白喊。”
陈婉玉笑着打了下姐姐的手,制止她在外面胡说。
姐妹二人坐着马车从皇宫离开,回太尉府的路上,忽见路边一学子发疯,神情兴奋,眼浮于空。
“你们看到了吗?海移之城……,海移之城!”
陈婉秀看了一眼,放下车帘。
“不知是吃了五石散,还是因未中而发疯。”
陈婉玉浅笑。
“醒的未必醒,疯的未必疯。”
陈婉秀听了,牵住妹妹的手。
大街上,高起跟林颂奋力的拉住发疯的同窗,步暝赶来时,只见高起和林颂都累得满头大汗。
看到发疯的学子,步暝一脸不解。
“他怎么了?”
高起腾出手,跟步暝行礼。
“回步大人,他从考场出来就变成了这样,满口胡说,说他见到了一座飘在天空之上的城,他称它为海移之城。”
步暝听了,捏过那学子的脸看,不见对方有丝毫清醒,手不自觉的按住腰间的刀,皱起眉头。
“该不会是考得不好,所以疯癫了?”
听到步暝这么说,高起和林颂看了眼对方后,一起对步暝摇头。
他们一致认为,发疯的这个学子不是个考不好的人,因为,他们同是建德书院的学子,对其是了解的,论努力用功,疯掉的这个学子不在他二人之后,平日学答,也比他二人优秀得多。
步暝听后,心里直感,这下可惜了,一疯,疯掉个将来的国之栋梁。
但他身为六扇门的人,不好任其在长安街上疯跑疯撞,只能把人先带回六扇门看管。
乔衡闲来无事,试图跟疯掉的学子交谈,结果疯学子还能与他一问一答,其疯言疯语,把乔衡听得一愣一愣。
很快,礼部那边传出消息,说此界学子,出了一狂生,科考时不正经答题,竟把考卷当成了绘图的图纸,画的楼阁不知所云。
步敬亭听了,本着不拘一格用人才的精神,托关系去看了那张图纸,看完后,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懂那图上所画之楼,建成是何原理,由是好奇,他又托人打听,结果,一寻,就寻到了六扇门的大牢里。
步暝在大牢见到步敬亭很是吃惊。
“爹,你怎么会来这里?”
步敬亭看了一眼儿子,手往乔衡蹲着的牢门一指,径直走到牢门前,观察起疯掉的学子,发现其是真疯后,神态叹息。
乔衡见了,起身小声问步暝。
“你爹认识这个疯子?”
步敬亭听了,转身看向乔衡,自己回答。
“不认识,但想认识,除非他能清醒。”
说完,步敬亭疾步离去。
留下步暝跟乔衡万分不解,由是疑惑在心,散值后,步暝特意回了趟家里,除了给义母带些好吃的,还给娘送了些糕点回去,两个为母之人,都感高兴,惟有步敬亭喝着茶,看出步暝的醉翁之意。
为了让儿子更明白自己的心情,步敬亭靠着记忆,绘下了疯学子在考卷上画出的东西。
似云中之城,浮于高空,人与之相比,细如蝼蚁,楼无吊脚,窗无镂空,紧门闭户,高耸出云。
一层层数去,最高的楼竟达百层而不危,楼幢无数,高矮相距,绘者用血跟墨调合,绘出五光十色之感,整座城,灿烂如无数颗明珠聚在一起。
庞城之下,另有一块巨大的浮板,净若无物,将其托举。
绘者在画纸的旁边写道,此城可随时移去世间任何地方,甚至可去天外天,但并非神力使然,而是利用了海之潮汐的原理,所以,取名,海移。
步暝盯着图纸,咽了咽唾沫。
“这不天方夜谭吗?”
步敬亭摇头,他乃工部尚书,专攻建筑。
“非也,与古相较,我们现在的高度也非古能及。”
步暝听了,看向父亲。
“可现在画图建工的人至少清醒,画这张图的人却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的话,如何能信?”
步敬亭背起手。
“我今天去大牢,不就是想亲自看一眼,甄别一下,他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步暝听是这个理由,想笑。
“人你是看了,那你现在觉得呢?”
步敬亭摇头。
“不好说,他虽疯言疯语,却能跟乔衡那小子有来有往的说话,不是真疯,也不一定。”
说那学子装疯,步暝有些不信。
“如果他没疯,还能在考卷上这样乱涂乱画?他不要自己的前程?那他来长安有何目的?”
步敬亭看向儿子。
“这就是事情之怪异,我跟礼部的人打听了,有人留意过这个考生,在进考场前,或者说在发下试卷之前,这个考生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发下考卷后没多久,旁人见考生满怀信心,正欲作答,却像突然困意席卷,令他不停的啄头眯眼,没两下,人就睡了过去,等他醒后,画了这些。”
步暝听完,低头想了想。
“爹既对这个学子感兴趣,那我也去帮忙打听打听。”
步敬亭点头。
离开家,回斋宅的路上,步暝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回斋宅后,把事情说给了众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