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铎先是觉得脸上一凉，随后又觉得脸上一阵剧痛，逐渐恢复了意识，缓缓地睁开眼，适应了一阵光线，看清金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把玩着核桃，身旁站着几个人。张文铎试着想要活动手脚，发觉自己双手被绑，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是被绑在椅子上，双手被绑在身后。韩萌瘫在地上，不知死活。周围是锈迹斑斑的机械，判断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废弃的厂房里。

    一个男人来到张文铎身前，挥手又给了张文铎一记耳光，说：“看来是醒了。”

    张文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几人，回想起之前的事，他和韩萌从管道井出来后，正要将金禹装入垃圾车里的时候，金禹突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一脚踹飞了阿强的一名手下，正在张文铎诧异之际，有几人分开帷幔，闯入商铺，张文铎刚要拔枪，却被人先用枪指住了头，随后看到金禹阴鸷的笑容，只能举起了手。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转到他身后，随后感到脖颈处一凉，之后就觉得光线逐渐变暗，呼吸逐渐困难，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恢复意识，就已经在这里。

    金禹冷笑着说：“别把人打坏了，他现在可还是被通缉呢，等我问完了，就把他交给警方，或许还能拿到奖励呢。”

    张文铎想了想，问：“你是金禹？”

    金禹说：“知道还问。”

    张文铎说：“就是想确定一下，……我妈是你绑的？”

    方才打张文铎的男人，对着张文铎的腹部狠狠地打了一拳，说：“我大伯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金禹对男人说：“利龙，怎么不听话了？你把他打坏了，我还怎么问？我知道你想报仇，等我问完了，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收拾完了再把他交给警方。”

    金禹问张文铎：“孔林是你杀的？”

    张文铎反问：“我妈是你绑的？”

    金利龙照着张文铎的脑袋就是一拳，说：“我脾气可不好，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叔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等我叔问完了，我再慢慢收拾你。”

    金禹还是问：“孔林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张文铎思忖片刻，觉得若此时说实话，他和韩萌可能都难逃毒手，几种说辞在脑子里闪过，随后镇定下来，说：“说了几个字。”

    金禹认真地问：“说什么了？”

    张文铎说：“就说钱什么的，……在什么人手里，具体是谁，没听清。”

    金禹冷笑着说：“你当我傻嘛？老孔不认识你，会跟你提钱的事儿？那时候老孔应该只顾着活命，还有心情跟你说钱的事？”

    张文铎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识破，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尽可能的周旋，说：“说了你又不信，那还问我干嘛？”

    金禹沉默半晌，对金利龙说：“利龙，该你了。”、

    金利龙先是又打了张文铎一拳，随后抓住张文铎的头发，问：“杀我爸的人，你看清了吗？”

    张文铎纳闷地问：“你爸是谁？”

    金利龙说：“警方说你抓住了我爸，然后我爸在你面前，被人开枪打死了。”

    张文铎这才反应过来，金辰应该是眼前这男人的父亲，便又说：“我知道的都跟警方说了。”

    金利龙说：“现在是我问你。”

    张文铎说：“太快了，就看到一辆摩托车在我眼前过，然后那男的就倒下了。”

    金利龙又打了张文铎一拳，恶狠狠地说：“让你多管闲事！”

    张文铎纳闷地问：“你爸又不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应该想办法找那个骑摩托车的杀手啊？”

    金利龙说：“你要是不追，我爸或许就跑了，就不会死。”

    张文铎一时无言以对，将头转向一边，想了想，又问金禹：“我妈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金禹把玩着核桃，阴鸷地笑着说：“我这人最讲公平，你让我失去了我的至亲之人，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怕将来有一天到了那边，没脸去见我第。”

    张文铎猛然想到了什么，问：“所以，你才选中了我，让我去杀孔林。我要是对孔林下手，肯定难逃法网，不死也可能会坐一辈子的牢；我要是不下手，你就会害我妈，让我也失去至亲。”

    金禹说：“这样才公平，我弟是因你而死的，你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江湖道义也还是有的，冤有头债有主，等你的事儿了了，我就放了你妈。”

    韩萌也逐渐转醒，咳了咳，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左右看了看，一脸茫然地问：“这是哪儿？”

    金禹说：“鬼门关，过这关了，可以重新当人，过不去，就只能当鬼。”

    韩萌又左右看了看，看到张文铎，想了想，骂道：“你制定的什么狗屁计划？我按你说的做了，说好要保护我的安全，你保护啥了？”

    张文铎想了想，问金禹：“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金禹笑了笑，得意地说：“你很聪明，也很仔细，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可就是还年轻，道行还差点儿，没想到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你能提前找人勘查环境，我就不能嘛？韩萌把地址发给我后，当天晚上我就让人去那包间勘查了。看到管道井和楼下空着的商铺，我就明白你们是想把我弄晕，然后再把我弄走，于是我就将计就计，配合了一下你们。你们知道要入侵商场的监控系统，我手下就没人嘛？就不能入侵你们的电脑嘛？我还没到的时候，我提前安排的手下就告诉我商场的监控被黑了，我就让他顺着监控，也黑了你们的电脑。把包间温度调得那么高，就是想让我喝水，猜到我会用韩萌的杯子，就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服务员趁机换杯子。你们是在杯子里下药的吧？我一闻就觉得那茶的味道不对，下的是什么？是安定，还是巴比妥类的药？这都是我玩剩下的，现在物流这么发达，怎么没搞点无色无味的？我猜到你们会在三楼把我运走，所以就让我的人提前埋伏在三楼。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为了弄走你们，还连夜让人把三楼和二楼之间的地砖撬开了，我是把你们弄到二楼，再把你们弄走的。”

    张文铎叹了口气，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金禹揶揄道：“你这生姜也挺辣，不是我小心，就着了你的道儿了。”

    韩萌瞪视着张文铎，骂着：“你个缺心眼的憨货，说是这也计划好了，那也计划好了，……结果呢？早知道你这么矬，我就不该信你。”

    金禹问韩萌：“你在包间里跟我说的，是真的？”

    韩萌反问：“说什么？”

    金禹向金利龙使眼色，金利龙上前，先是给了韩萌一记耳光，随后抓起韩萌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恶狠狠地说：“我叔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我没心情听你废话。”

    金禹皮笑又不笑地对金利龙说：“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对待女士，平时的时候要温柔，晚上的时候再粗暴些，你怎么总搞混呢！”随后又问韩萌：“你说孔林在普北有个合作伙伴，有人见过那个合作伙伴的事儿，是真的？”

    韩萌望向张文铎，见张文铎面无表情，心里暗骂，思忖片刻，说：“都是我后面的人做的，人是他们找到的。”

    金利龙松手，韩萌又瘫坐在地上，金禹上前，蹲下身子，问：“真的？”

    韩萌点了点头，说：“真的！”

    金禹站起身，对其中一个手下说：“把手机给我。”

    手下将手机递给金禹，金禹将手机递给韩萌，说：“给你后面的人打电话，开免提。”

    韩萌犹豫着，并未接手机，金禹又说：“能听懂嘛？听不懂我就换种方式让你听懂。”

    韩萌想了想，接过电话，犹豫良久，才缓缓地输入号码，电话接通，响了几声后，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谁啊？”

    韩萌说：“阿雅，是我，我有事问你，你昨晚跟我说，……”话未说完，金禹就抢过手机，先是挂断电话，随后又管另一手下要过手机，在手机上输入一番后，将手机递给韩萌，说：“照着上面的说，说错一个字，我就让你后半辈子都只能自己在家照镜子。”

    韩萌看了眼手机，是金禹编写的几句问答之词，金禹又将之前的手机递给韩萌，说：“再打！”

    韩萌接过手机，拨通号码，电话接通后，那头还是传来女人的声音，问：“你怎么挂了？”

    金利龙用枪指着韩萌的头，韩萌想了想，看着手里的手机说：“孔林在普北的合作伙伴，联系方式查到了嘛？”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说：“已经查到了，一会儿发你手机上，……”

    金禹再次抢过手机，先是关机，然后将手机扔给手下，说：“这卡别用了。”

    金禹又弯下腰来，挥手给了韩萌一记耳光，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韩萌因为疼痛和害怕，哭了起来，抽泣着说：“不是你让我打电话的嘛？”

    金禹冷笑着说：“你电话是打给谁的？打给你后面的人？你后面的人要是有老孔合伙人的联系方式，你能不知道？你们高到联系方式，直接顺着这条线查就行了，还犯得着冒着风险来见我？编瞎话可以，但你得分对谁编。我玩你这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韩萌惊恐地看着金禹，又看了看张文铎，见张文铎眉头紧锁，神情萧索，似乎对眼前的局势也是无可奈何，便对金禹说：“我没想骗你，……”

    张文铎突然打断韩萌的话，说：“都是我安排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冲我来！”

    金禹来到张文铎身前，猛地踹了张文铎一脚，张文铎被绑在椅子上，只能向后栽倒，金禹说：“我让你说话了吗？”想了想，又对身旁的手下说：“把他解开。”身旁的手下上前，先是扶起椅子，随后用刀划断捆着张文铎双手的两条扎带。

    张文铎还是坐在椅子上，活动了几下手腕，金禹上前，问：“你是不是想见你妈妈？”

    张文铎一时不明白金禹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是。”

    金禹又问：“是不是我只要放了你妈，你什么事儿都肯做？”

    张文铎说：“是。”

    金禹说：“那好，我给你个机会。”说罢，伸出手，说：“把他的枪给我。”

    身旁的手下将张文铎的枪递给金禹，金禹并没有接，而是说：“手套！”

    手下又从兜里掏出一副医用手套递给金禹，金禹戴上手套后才接过枪来，熟练地退下弹夹，退出子弹，子弹都退出后，拉了拉枪栓，随后又往弹夹里装了一颗子弹，将弹夹合上，扔给张文铎，张文铎并没有接，枪落在地上。金禹接着说：“给你个机会，……”指了指一旁的韩萌，说：“杀了他，我就放你妈。”

    张文铎望向韩萌，见韩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张文铎又看了看地上的枪，犹豫着。金利龙上前，也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来，用枪指着张文铎的头，说：“把枪捡起来。”

    张文铎再次望向韩萌，随后又望向金禹，说：“能不能换个人？”

    金禹冷笑着说：“就她，……”

    韩萌说：“金老板，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真没卖你，没报警，是他报警的。咱们合作不成，钱我也不要了，只要你放了我，我马上离开普北。咱们无冤无仇的，杀了我对你也没啥好处。我后面有很多人，你杀了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金禹阴鸷地说：“丫头，你很聪明，也很能胡说八道。不管你是不是来找钱的，你后面有多少人，你今儿都必须死，……”伸出手来，金利龙将手机递给金禹，金禹打开手机，调出视频，说：“让你死的瞑目！”

    张文铎在一旁也关切地望向手机屏幕，播放的是视频，从画面看应该是监控视频，视频里人群大乱，四散奔跑，有个轮廓与韩萌相似的女人，在路口张望。金禹关了视频，说：“视频里的人，是你吧？这是利龙搞到的路边小店的监控，我第被杀的时候，你怎么会在现场？是在确定金辰死没死吧？”

    韩萌眨了眨眼睛，说：“我后面的人给我消息，他们打听到警方有行动，针对金辰的，我打电话通知金辰，金辰说他已经发现警方在蹲守了。金辰让我想办法救他，我就带着我的人到现场，想制造混乱，顺便救走金辰。”

    金禹思忖着说：“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韩萌说：“谢我就不用了，我是担心金辰被抓，会把我底儿了。”

    韩萌刚说完话，金禹就狠狠抽了韩萌一记耳光，将韩萌打了个趔趄，韩萌索性就卧在地上，捂着脸说：“我说的是实话！”

    金禹冷笑着说：“你说你给金辰打电话，那电信公司为什么查不到你们的通讯记录？”

    韩萌说：“我是用手机APP通讯软件打的。”

    金禹又抽了韩萌一记耳光，蹲下身子，说：“你是不是算计，我第的手机涉案，警方不会给我，我查不到我弟手机上的内容，你就怎么说都行？”

    韩萌噙着眼泪，抽泣着说：“我真没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金禹擦去韩萌眼角的泪水，随后又用力的掐住韩萌的脖子，阴笑着说：“说哭就哭，眼泪说来就来，不愧是演员，演技真好，咱们以后合作，我投钱给你拍戏。我还没使劲呢，你就哭成这样，那我要是使劲了，你这小脸不得哭花了啊？金辰死前，曾给我打过电话，说他被警方蹲了，问我怎么办？我让他别跑，就算被警察抓了，我也会想办法捞他。他可没跟我说你给他打电话的事儿啊！”

    金禹手上用力，韩萌双手去扳金禹的手，却扳不动，不住地挣扎，脸色逐渐胀红，张文铎想上前解救，刚站起来，就被人用棍子扫在脚踝处，再次栽倒。金禹见时候差不多了，才松开了手，韩萌喘了几口气，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我真没骗你，我真给他打电话了。”

    金禹站起身，狠踹韩萌，边踹韩萌边说：“不管你身后是谁，我都得替金辰报仇！”

    踹了多脚之后，来到张文铎身前，捡起地上的枪，将枪递给张文铎，张文铎还是没接，金禹便抓起张文铎的手，强硬的将枪塞到张文铎的手里，指着地上抽泣着的韩萌说：“听说你开枪挺准，让我见识见识。你要是不动手，我就用我的方法来，我有一万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开枪啊，只要你扣下扳机，就一了百了，你解脱了，她也解脱了。我这人最讲规矩，从来都是说话算话，只要你开枪，我就放了你妈，让你们母子团聚，……开枪啊，只要你扣下扳机，就一切都结束了，打准点儿，就一眨眼的事儿，她也能少吃点苦头，你这也算是为了她好。”

    韩萌看着黑黝黝的枪口，癫狂的金禹，冷漠的张文铎，抹了把眼泪，从地上坐起来，先是笑了几声，随后说：“金老板果然名不虚传，既然金老板都看破了，那我也没必要演下去了。我是警方的卧底，跟你接触，就是为了钓你，既然你不上钩，那就只能摊牌了。警方已经锁定了位置，马上就会到。”

    韩萌的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金禹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金利龙望向金禹，金禹思忖片刻，来到韩萌身前，挥手又抽了韩萌一记耳光，之后说：“你还真能编！我摸过你的底，你香港的事儿，我暂时没摸到，但你在大陆干的事儿，我可是摸到不少，你确实是演员，演过几部戏。现在警方不会轻易启用卧底，除非特别重大案件。你如果是警方的卧底，你去剧组查什么？查演员偷漏税？还是查哪个导演睡了演员？我知道你身后有人，我可能动不了他们，但我能动你。不管你身后有多少人，你今儿都必须死，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金禹又回到张文铎身前，抓起张文铎胳膊，让枪口对着韩萌，说：“开枪，——开枪我就放了你妈。”

    张文铎看了看手里的枪，又看了看韩萌，咽了口吐沫，同时耳边有无数个声音响起：开枪，我就真成了杀人凶手了，就再也当不成警察了，或许也会死，就算不死也得坐一辈子的牢；开枪杀了韩萌，金禹就真的能放我妈嘛？如果不开枪，金禹能放过我们嘛？如果不开枪，该怎么脱身？

    金利龙的声音破散了所有的声音，在张文铎耳边响起：“开枪啊，不开枪，你们就都得死！”说完话拉动枪栓，将手枪上膛，用枪指着着韩萌的头，对张文铎说：“别跟我耍花招！”

    张文铎冲着韩萌，缓缓地举起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