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陈年旧案 (3)
经过医生评估,叶如许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了恢复,医生觉得叶如许已经可以问询,才让警方进行问询。警方在病房里进行了问询,为了不进一步刺激叶如许,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如叶如许是否认识那几个人,以及那晚为什么会被掳劫。叶如许如实说是那晚,她送许在野回家后,在许在野下车后,她手机响了,是闺蜜打来的,就没有马上开车离开,而是跟闺蜜聊了几句,之后看到许在野并未进楼道,而是转向了别处。叶如许觉得奇怪,想知道许在野要去哪儿,是否有事瞒着她,便没有开车灯,也没有给许在野打电话,先是在车里盯着,见许在野出了小区,便也开车出去。见许在野进入小巷,她将车停好后,从车上下来,也进入小巷。见许在野走在前面,边走似乎边用耳机通话,她就悄悄的跟在后面,直到进入老旧小区的入口,她突然被人用东西捂住了口鼻,闻到一股奇异的芳香,然后就逐渐神志不清,醒来时已经在废弃酒店里。
警察走后,曲颖接到徐莉打来的电话,问曲颖是否要跟她一起自首。曲颖跟徐莉商量,说是她家出事了,具体什么事没说,只是跟徐莉商量,要再晚几天才去自首。徐莉不同意,表示再晚几天,她和她的家人可能就多几分危险。徐莉执意要去自首,曲颖无奈之下,简单地跟叶广智坦诚了当年的罪恶,并说徐莉催她自首的事,曲颖叮嘱叶广智一定要照顾好女儿,随后给警方打电话,向警方自首。
曲颖来到警局,在问询室里,向警方坦白了当年她们七人,合谋谋杀白芳芳的真相。曲颖说当年白芳芳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毒品,并利用乘务员的身份,将毒品带上车,从广东带到普北,再分发给下家贩卖。白芳芳为了安全,用金钱先后将当时的列车长洪伟,乘警长金禹,乘务员何庆斌、王永利、徐莉和她拉下水。据曲颖所说,这几人被白芳芳拉下水,各有各的原因。何庆斌好赌,欠了很多钱,白芳芳便借钱给老何,之后让老何也参与“带货”。金禹是投资失败被人骗了,需要钱还账,白芳芳同样借钱给金禹,让金禹利用乘警的身份带货。徐莉爱慕虚荣,常购买当时的“时髦”产品,甚至“奢侈品”,以她的收入,自然入不敷出,也被白芳芳用同样的方法拉了进来。曲颖入伙,是当时丈夫叶广智在大学教书的同时,与朋友合伙创业,创业失败,陷入债务纠纷,银行要上门收房,曲颖的女儿叶如许那时刚上小学,补课课外兴趣班又都需要钱,凭曲颖一个人的收入,不足以支撑家庭开销,便也被白芳芳拉下水,帮白芳芳运货。
案发当天,白芳芳接到上线打来的电话,说是她的另一个上线被警察抓了,可能很快就会供出白芳芳,让白芳芳赶紧跑路,不然火车到站就有可能被抓。白芳芳就找几人商量,洪伟将其他人都支开到别的车厢,车厢内就只有他们六人。金禹凭借着当乘警的经验和侦查问询技巧,“套话”白芳芳,得知白芳芳的“上线”和“下线”只知道白芳芳的存在,并不知道金禹等人也参与其中。金禹猛击白芳芳颈部,将白芳芳弄晕,然后和众人商量对策。众人商议一番,各有各的意见,曲颖打算和白芳芳商量,让白芳芳“封口”,不供出他们。老何觉得趁着火车还没到终点,在下一站下车,各自跑路。金禹觉得白芳芳很难顶住警方的问询,应该在火车上就杀人灭口。金禹的提议得到王永利的支持,洪伟则是犹豫不决。金禹又说这事关乎到几个人,几个家庭的命运,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又提议几人举手表决,最终金禹、洪伟、王永利和何庆斌举手,同意在车上灭口,曲颖反对,徐莉则表示弃权,听从大家的决定。
举手表决后,金禹找出一把水果刀,让每人都必须捅白芳芳一刀,这样几人就都成了“杀人凶手”,不怕几人当中后来有人会“反水”,向警方告发。金禹先动手,随后是王永利、洪伟、徐莉、何庆斌,轮到曲颖的时候,曲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白芳芳,只是抽泣。金禹抓起曲颖的手,将水果刀放入曲颖手中,盯着曲颖,恶狠狠地说:“该你了,……我知道你和白芳芳关系好,是闺蜜,但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她不死,被警察抓了,我们就都得进去。你帮白芳芳运过几次毒品,多少克,你心里清楚,一旦白芳芳把你供出去,你要么挨枪子,要么会把牢底坐穿。你女儿才刚上小学,要是让她知道她妈妈是毒贩,或是被毙了或是在坐牢,你让她怎么想?你也不想这辈子只能在监狱里见你的宝贝女儿吧?你老公是教授,你被抓,他肯定也会接受调查,估计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你让他怎么看你,还会爱你嘛?你要是被抓了,你女儿和老公,只会恨你。”
曲颖握着刀,仍旧在哭泣,抽泣着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不能,我不能,……”
金禹握紧曲颖握着刀的手,说:“你也不想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以后都在监狱里啃窝头吧?我们都动刀了,你要是不动刀,将来要是‘反水’了,我们怎么办?”
曲颖惊恐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说的。”
王永利在一旁说:“现在不会乱说,不代表以后也不会乱说。”
老何盯着曲颖,目光阴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说:“像白芳芳这样,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乱说。”老何说完,王永利和金禹也用差不多的目光望向曲颖。
曲颖听出了言外之意,惊恐地说:“你们要干嘛?连我也要灭口嘛?”
金禹再次握紧曲颖颤抖的手,说:“这一刀,你不扎在白芳芳身上,就是扎在你身上。”
曲颖望向另外二人,徐莉低着头,洪伟则皱着眉头,阴沉着脸,似在思忖。曲颖腹诽着眼前的状况,把刀扎下去,已经是她唯一的选择。曲颖颤抖着将水果刀扎入白芳芳体内,看着从伤口处喷出的鲜血,曲颖瘫倒在地,捂着脸哭泣。几人又商量怎样处理现场和尸体,正在商量之际,车厢外传来猛烈的敲门声,并伴随着呼喊:“你们在干什么?开门!”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又都不言语了,车厢外的敲门声和呼喊声持续响起,金禹对另外几人说:“我去,……你们准备好,谈不拢就,……”金禹用手掌在脖颈处划过,做了个“杀头”的手势,随后去开门,将车厢外的肖鸣放了进来,同时向车厢外看了看,见并没有其他人,才再次将车厢门关好。
肖鸣推开金禹,快步来到几人身旁,推开几人,看到倒在卧铺下铺,浑身是血的白芳芳,还用手探了探白芳芳的呼吸,之后喝问几人:“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肖鸣又问:“是一个人干的,还是你们一起干的?”
金禹先打破沉默,说:“你都看到了,……事情就是这样了。”
肖鸣质问几人:“你们合谋杀了白芳芳,为什么?”
金禹将白芳芳运用乘务员身份贩毒,上线被抓,白芳芳也随时可能被抓,以及他们都参与白芳芳贩毒,商量后为了自保,合谋杀了白芳芳的事情简略地说了。肖鸣听完后,愣了片刻,随后质问几人:“你们不仅贩毒,还合谋杀人?”
金禹冷峻地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做我们的朋友,另外一个是做我们的仇人。”
肖鸣环视众人,见王永利和何庆斌都是目光阴鸷,何庆斌的手背在身后,并且和金禹一起,三人将肖鸣围在中间。肖鸣略一思忖,问:“你们不会是也想杀了我灭口吧?”
何庆斌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说:“老王说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密。”
王永利说:“那是你说的,——我看电视里都是这么说。”
金禹说:“让你进来,并把这件事告诉你,不是要杀你灭口,而是要跟你商量。”
肖鸣质问:“商量?商量什么?跟你们一起犯罪?我是警察,——你也是警察!”
金禹拍了拍肖鸣的肩膀,之后将手按在肖鸣的肩上,说:“别激动,听我说。白芳芳曾借给你十万块钱,给你媳妇治病,这事儿有吧?那个钱就是白芳芳贩毒的毒资。我们几个运毒这么多次,每次上车前都是相互检查,你检查了这么多次,都没发现我们运毒,我们被抓了,就算我们不‘点'你,你说得清嘛?审你的人会信嘛?你觉得你还能接着当警察嘛?去年十二月,在普北站有缉毒警上车检查,还带了警犬,那事儿你还记得吧,那事儿是车上有另外的毒贩,也是通过火车的方式运毒,被人给‘点了’,缉毒警上车搜查,我和你配合缉毒警搜查每个人的行李,包括乘务员和乘警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是你搜的白芳芳的旅行箱。白芳芳的旅行箱里也装着毒品,装在奶粉罐里,是用高科技的密封材料包装好,藏在奶粉里,还有警犬陷入‘疲劳期'才没闻出来。缉毒警搜完车后,又是你开车送白芳芳出站,出站口也是有缉毒警检查每个人的行李的,因为你是警察,就没查你。出站后,白芳芳去了下里南路,把毒品交给下家,也是你开车送她去的,……对吧?”
肖鸣皱着眉头说:“她那个旅行箱里,装着毒品?她跟我说是要把代购的奶粉给朋友,正好顺路,我就捎了她一段。”
金禹说:“她的那个朋友见过你,但不知道你的身份。”
金禹又问:“你知道白芳芳为什么让你陪她去嘛?”
肖鸣问:“为什么?”
金禹说:“因为你是警察,缉毒警大概率不会怀疑警察也运毒,所以才没有搜车,更不可能知道,在他们眼前驶过的警察的车上,就放着毒品。”
肖鸣坐在另一侧的卧铺下铺,看着已死的白芳芳,低垂着头,懊丧地用双手抓着头发,叹了口气,说:“怎么会这样?”
金禹说:“白芳芳一直想拉你下水,我们也想,试了几次,你都不上路,白芳芳就想着用这个方法,拉你下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知道我们的事后,拿这事儿要挟你。”
肖鸣瞪视着金禹,半晌之后又转过头去,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白芳芳的事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也不知道。”
金禹说:“可你现在知道了,你如果把这事儿说出去,我们被抓,我们不陷害你,就实话实说,是你带着白芳芳的毒品出的车站,还带着白芳芳去见了她的下线,你和白芳芳之间还有金钱往来,十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你觉得审你的人会觉得你是不知情嘛?”
肖鸣有些激动地说:“你们在害我,……”
金禹冷笑着说:“是白芳芳在害你。你说你不知情,你是警察,什么叫‘证据链'你也知道,你觉得审你的人会信嘛?检察院的人会信嘛?法官会信嘛?”
肖鸣略一思忖,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金禹说:“因为我们需要你。”
肖鸣问:“需要我?”
金禹说:“我是乘警长,带着你们四个在这车上,剩下的那三人什么水平我知道,要把这件事做好,不被警察找到破绽,发现线索,需要你帮我。”
肖鸣问:“帮你做什么?”
金禹说:“处理现场,制定问询策略。我会把白芳芳的处理掉,现场有血迹,也得处理干净,至少不能让警犬闻出来。你制定问询策略,主要是统一口径,只要我们说法一样,顶住警方的问询,警方找不到尸体,就算怀疑,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肖鸣坐在铺位上,垂着头,抓着头发,半晌之后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仍旧懊丧地说:“怎么会这样?”
金禹接着说:“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把头发都拽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的选择已经做完了,现在该你做选择了。是跟我们一起,做我们的朋友,把这是遮过去,之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或许日子还能过得更好;还是做我们的仇人,跟我们拼个两败俱伤,你举报我们,我们几个肯定都会坐牢,我们的家人就会恨你,你也有家人,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考虑。”
肖鸣猛地站起身,喝问:“你还想怎样?”
金禹说:“你儿子明年就要高考了吧,我听说他想考军校。你如果举报我们,我们肯定跟警方实话实说,你帮白芳芳运毒的事情,警察查起来,一年半载查不完,就算最后查出来你没事,你儿子也肯定报不了军校了。如果法院判你有事,你就要坐牢,你坐牢了,你儿子当兵,考公务员,当警察就都不可能了。你觉得他会爱你这个父亲,还是会恨你?”
王永利接着说:“你媳妇身体不好,你要是被调查,甚至进去了,你让她一个人怎么过日子?”
洪伟此时才说:“老肖,我们不是在要挟你,而是在求你,你这次帮了我们,我们就是同盟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儿,我们一定也会帮你。”
何庆斌说:“小肖,你好好想想,……”
肖鸣捂着头,思忖良久,猛地站起来,说:“不行,我不能跟你们同流合污,……我是警察。”
金禹猛地从腰间将配枪拔了出来,用枪指着肖鸣的头,说:“兄弟一场,别逼我动手,……刚才我们商量了,要把白芳芳的死,嫁祸给旁人,如果你不把大家当兄弟,那杀白芳芳的人,——就是你。你在车上谋杀白芳芳,被我发现后击毙。你知道我一定有办法,把白芳芳的死安在你身上,肯定会让警方找到你的杀人动机和物证。我是乘警长,老洪是列车长,这里还有乘务员,他们都可以当人证。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死了,我们大家也就轻松了,你媳妇还是有病,你儿子还是当不了兵,考不了公务员。”
肖鸣瞪视着金禹,半晌之后,用手握住枪管,盯着金禹,说:“我是警察,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开枪!”
金禹面色阴沉,说:“兄弟一场,别逼我!”
肖鸣还是说:“开枪,——不开枪我就举报你们。”
金禹盯着肖鸣,手指扣在扳机上,思忖半晌,将要扣动扳机之时,洪伟上前,把金禹的手按了下来,说:“你还真要开枪啊?”
金禹说:“你也看见了,是他逼我的。”
洪伟又对肖鸣说:“别冲动,——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得为你媳妇和你儿子考虑,你再好好想想。”
肖鸣又坐了下来,金禹则坐在肖鸣对面,面色阴沉,目光阴鸷,摆弄着配枪,盯着肖鸣。王永利和何庆斌继续劝说,徐莉和曲颖都在哭泣,相互安慰。洪伟坐在肖鸣身旁,仍在劝说。肖鸣盯着金禹,二人从目光到心理,都在较量。肖鸣的手机响了起来,肖鸣想了想,将手机从制服兜里拿出来,刚要接被王永利抢了过去,肖鸣说:“我媳妇的电话。”
王永利望向几人,金禹仍是不动声色,何庆斌望向洪伟,洪伟又望向金禹。铃声一直想着,响了几十秒之后,不再响起。金禹伸手,王永利刚要把手机递给金禹,手机再次响起。王永利再次望向众人,洪伟缓缓地点了点头,王永利将手机递给肖鸣,肖鸣接电话,同时金禹也举起了枪,对着肖鸣,说:“开免提!”
肖鸣开免提,电话里传来肖鸣妻子王艳秋的声音,问:“怎么不接电话?”
肖鸣说:“忙着查票,没听着。”
王艳秋说:“刚从学校出来,带儿子吃饭呢,儿子老师说咱儿子最近状态不好,上课老是分神。我刚才问他了,他说他还没想好,是去当兵还是考大学。按他现在的成绩,也就能上个二本,打算毕业后考公。他想考警察学院,又怕分不够。有想要考的大学,他的分数又上不了他想学的专业。他现在很矛盾,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你还是那个时间下车吧,下车就赶紧回来,咱们商量商量。”
肖鸣说:“好,我下车就回去。”
王艳秋又说:“你在车上注意身体,别成宿成宿的熬着,车上又不止你一个乘警,该吃吃该睡睡,身体最重要。上次你们单位体检,大夫说你心脏有问题,让你去医院看看,你这都拖多久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下车后陪陪儿子,然后咱就去医院。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你要是倒了,咱家也就完了。”
肖鸣想着如果不答应金禹等人,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与妻子通话,最后一次听到妻子的声音了,悲从心来,不禁哽咽,说:“听你的,都听你的,下车陪陪儿子,然后就去医院。”
王艳秋听出肖鸣的声音不对,问:“你嗓子怎么了?”
肖鸣愣了愣,说:“昨晚没睡好,上火了。”
王艳秋说:“赶紧吃药,别的都是小事,身体是大事。”
电话里又传来肖鸣儿子的声音,说:“爸,你上次给我从南方带回来的那个鸭子挺好吃,走的时候让你再带一只,带了嘛?”
肖鸣说:“带了带了,你在家要听你妈妈的话,尤其是现在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你也得注意休息,别到了考试的时候,人家去考场,你去医院,那这几年就白学了。你要报哪儿,等我回去后找明白人问问,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儿,别的事儿爸不管你,这事儿你得听听爸妈的意见。”
肖鸣儿子说:“行行,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少抽烟,我的事儿等你回来再说吧!”
肖鸣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却被挂断,肖鸣望着手机,怅然若失。整理了情绪和思绪,虽努力克制,仍难掩悲愤,脸颊有水珠滑过,既是紧张导致的流汗,又是之前悲恸眼里禁不住的泪水。
洪伟说:“大侄子想报哪儿?省里的理工就不错,211,肯定比一般的一本要好些。我媳妇她舅舅在那当系主任,大侄子要是分够,就让大侄子报那,只要能进去,我跟亲戚打个招呼,让咱大侄子想学啥专业就学啥专业。”
金禹冷笑着说:“父慈子孝,夫妻和睦,真令人羡慕啊,……可惜啊,这种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不仅好日子到头了,你还是杀人犯甚至是毒贩。你儿子当不了兵,考不了公,甚至能不能上大学都是问题。你媳妇出门,还有可能被人谩骂,甚至你爸妈还会觉得你给肖家丢人。家没了,曾经的一切都没了,你说他们会依然爱你,还是恨你呢?”
肖鸣瞪视着金禹,思忖半晌,还只是嗫嚅着说出那几个字:“我是警察。”
洪伟说:“老肖,你再想想,跟我们一起干吧。”
王永利说:“肖哥,跟我们一起干吧,一起干了,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有啥事儿,大伙都有照应。”
肖鸣还是说:“我是警察。”
金禹略轻慢地说:“我也是警察,……警察也是人。”
肖鸣再次陷入思忖,想要抽烟,摸了摸兜,摸了一会也没摸出烟来,何庆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放入肖鸣手中,肖鸣想了想,接过烟,颤抖着将烟送到嘴里,何庆斌上前,替肖鸣将烟点燃。车厢里谁都不说话,都陷入沉默。曲颖和徐莉轻微的抽泣声,火车行驶在铁轨上的“哐当”声响,洪伟的咳嗽声,肖鸣的叹息声,在车厢里回荡。肖鸣抽完一根烟后,长叹一声,缓缓地点了点头。面对死亡,肖鸣不曾惧怕;面对身败名裂,肖鸣也没有犹豫;威逼利诱也都无法令肖鸣改变初心。可在家庭面前,肖鸣“破防”了,妻子的那个电话,更是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不想给妻子留下骂名,更不想让家庭破碎,只能选择同流合污。
金禹不放心,让肖鸣也必须捅白芳芳一刀,肖鸣看着白芳芳的尸体,犹豫片刻,也捅了一刀。几人商量一番后,开始善后。洪伟继续支开其他人,不让其他人进入车厢,在火车到站停车后,金禹穿便装下车,在车站买了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将白芳芳用卧铺床单被罩包好,放入旅行箱内,又将旅行箱藏入车头电器机械室。王永利又在铺位上放火,待铺位将要被烧毁,才用灭火器扑灭。期间,有别的乘务员要进入车厢,几人觉得总关闭车厢容易引起怀疑,就放乘务员进来了,宣称抽烟时不小心引燃了铺位,已经扑灭。之后几人继续执勤,肖鸣和金禹制定好问询策略后,分别秘密地告诉另外几人。
肖鸣和金禹制定的策略就是扰乱警方的侦查视线,安排几个人说不同的口供,用不同的证词应对询问。这么做是肖鸣的主意,肖鸣觉得几个人口供一致,警方反倒是会怀疑。让王永利说在渭水站还见过白芳芳,让徐莉说在明坡站见过白芳芳,让何庆斌说在大洼站见过白芳芳。铁路警方和地方公安又是两个系统,地方公安虽能够提供支持,但力度有限,想要让铁路公安在几个城市之间奔走,从而放松对他们的侦查。肖鸣判断警方可能会“测谎”,做了准备,揣测警方可能会问的问题,告诉几人如果被测谎,该如何应答。先是要调整心态,努力使自己紧张起来,努力回想仇恨、喜乐、恐怖惊悚的事情,使血压和心率不稳,然后在一些简单的问题上,故意说错,制造出被警方问询而导致紧张的假象。几人反复练习,都知道说错一句话,就可能导致所有人都会有牢狱之灾。金禹在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在还有两站火车就要到达普北的时候,在火车行驶途中,打开车门,将装有白芳芳尸体的箱子,从火车上扔了下去。
不出金禹所料,火车刚到普北,就有禁毒支队的人来查车,并封锁了现场,还对这趟车上的每名工作人员进行了问话。十几年前,二十一世纪初期,车厢内还没有安装监控,警方的侦查手段也不像如今这样先进,还没有引入“普鲁诺反应”。警方动用了警犬,在车厢里嗅探了几遍,也未发出明确的信号。
如肖鸣所料,警方在对几人进行了测谎,由于事先有准备,测谎结果显示王永利和曲颖等五人,在很多问题上都呈现心率血压忽高忽低的状况,警方无法判断几人是否说谎。警方询问曲颖,问她和白芳芳的关系,曲颖先说关系一般,就是普通同事,待警方发觉其心率和血压有变化后,曲颖又改口称她嫉妒白芳芳,说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芳芳消费很高,背着名牌挎包,还常请大家吃饭,出手阔绰,所以嫉妒她。警方事先已经掌握了大致的情况,知道平日里白芳芳与曲颖关系较好,便在这个问题上反复诘问,曲颖便又说与白芳芳关系好,白芳芳失踪了,她怕牵连到她,因此前面才撒谎。何庆斌先是说他和白芳芳关系一般,随后又说暗地里二人关系暧昧,曾开过房,还让警方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他的家人。何庆斌的心率和血压忽高忽低,警方也一时难以判断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徐莉则表现出慌乱和不知所措,警方问与白芳芳关系如何,徐莉说白芳芳爱吃鱼,警方问白芳芳在车上有何异常,徐莉说白芳芳跟前夫离婚是前夫在外面又有人了,警方再问,徐莉就哭,哭着说她听说白芳芳可能贩毒,她不想受牵连,警方问是听谁说的,徐莉就往金禹身上推。警方又问询金禹和肖鸣,他俩是乘警,心理素质比另外几人好很多,面对警方的测谎,心率和血压基本处于平稳状态。警方问金禹,徐莉听他说白芳芳贩毒的事情,金禹则说他也只是怀疑,说去年湖北警方曾来到普北,传唤了白芳芳,也找同班组的人问话,问的是跟毒品的事情,后来白芳芳又被湖北警方释放,但班组里就流传白芳芳可能贩毒的传言,白芳芳也解释过,说是她在湖北的一个朋友被抓了,警方只是找她了解情况。
几人的供述,扰乱了警方的侦查,铁路警方又未能找到白芳芳的尸体,便怀疑白芳芳可能在车上收到消息,然后在沿途某站换衣服化妆之后下车,畏罪潜逃。警方反复问询车上班组成员,查了一个多月,又奔波几地走访侦查,未有任何突破,先是将此案“挂案”,随后又当做失踪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