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铎之罪案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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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陈年旧案 (2)

    许在野被带到金禹的会所,上到二楼之后,来到一扇门外,有人上前先是搜身,随后又用手持扫描设备对着许在野扫描了一番,随后有人将门推开,许在野进屋,身后的门被关上。许在野见屋内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头上手上都缠着纱布,正在吸氧。那人身后站着二人,年龄和自己相仿,那人摆了摆手,身后的人搬了把椅子放在许在野身后,并示意许在野坐下,许在野左右打量一番,坐了下来。

    中年男人又吸了几口氧气,摘下氧气面罩,放在一边的托盘里,打量着眼前的许在野,双眼从混沌逐渐放亮,直至目露精光,似乎要用双眼,看透身前的许在野,半晌之后,笑了笑,说:“小朋友,我们终于见面了。”

    许在野虽没见过眼前的中年男人,但也已经猜到是谁,说:“金老板找我什么事儿?”

    金禹问:“你认识我?”

    许在野摇了摇头,说:“警察总跟我提起你的名字,问我认不认识你,跟你有什么关系,虽然这是第一次见您,但您的名字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金禹再次打量许在野,说:“我怎么瞅你,有些眼熟呢。”

    许在野说:“是嘛?那你在好好瞅瞅,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金禹又盯着许在野看了良久,摇了摇头,说:“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许在野说:“想不起来,您可以慢慢想,——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儿嘛?是要问白芳芳的事儿,还是问老何的事儿?还是孔林的事儿?”

    金禹阴鸷地笑了笑,说:“都问,还有昨晚发生的事儿。有不清楚的地方,我还会去问你那宝贝女朋友,还有她妈妈,还有你那个捡来的妹妹。”

    许在野问:“昨晚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金禹笑了笑,说:“二十年前,我也是警察。人情社会嘛,找之前的老朋友,老同事聊聊天,喝喝茶,打听点儿事儿,并不难。”

    许在野望着金禹,冷峻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金禹盯着许在野,沉默片刻,说:“难道你不想报仇嘛?”

    金禹的话,刺中了许在野,思忖片刻,问:“你能帮我报仇?”

    金禹笑着说:“那要看你愿不愿意了。”

    许在野疑问:“你能帮我报仇?你为什么要帮我?”

    金禹说:“我不是帮你,而是要跟你合作。”

    许在野问:“怎么合作?”

    金禹说:“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许在野权衡一番,将对警察讲述的孔林之死,老何之死,以及老何在死之前提到的白芳芳的事又跟金禹说了一遍,金禹还问了几句昨晚的事,许在野不愿回答,金禹也就不再多问。金禹变换着各种方法试探许在野,或是突然打断许在野的话,问之前许在野说过的话;或是突然问许在野与老何之死和孔林之死无关的事情,然后在接着问这两件事;或是故意说错许在野所说的事情发生的时间,看许在野的反应。问话的同时,仍旧盯着许在野,捕捉许在野的神情和微表情。一番试探和问究下来,许在野时而紧张,时而慌乱,时而思忖片刻才回应,时而脱口而出,金禹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许在野所说是否都属实,又吸了片刻氧气,问:“狗标就问了你这些?”

    许在野眉头微蹙,问:“谁是狗标?”

    金禹说:“就是警察问你的陈友平。”

    许在野压抑住听到这个名字的愤怒,问:“你认识他?”

    金禹想了想,说:“算是吧!”

    许在野思忖半晌,问:“既然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就应该知道我要报仇,我必须让那几个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了,……你怎么能帮我报仇?”

    金禹轻慢地说:“我答应帮你报仇了吗?”

    许在野思忖片刻,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处,身后的金禹又说:“我又没说不帮你。”

    许在野伫立片刻,转身问:“你到底想怎样?有什么条件就说,不愿意我也不求你。”

    金禹说:“帮你报仇,我办不了,我虽然和狗标认识,但跟他无仇无怨的,跟你也是无恩无仇的,我凭什么帮你?”

    许在野又转身要走,金禹接着说:“但我跟张文铎那小子是有仇的。”

    许在野再次转身,问:“什么仇?”

    金禹举起双手,说:“我这一身的伤都是他弄的,这小兔崽子拔我指甲,拔我牙,给我打药,大夫说我的伤肯定会留下后遗症,以后看病还会花很多钱,还会少活很多年,——我决不会轻饶了他。”

    许在野想了想,问:“张文铎他妈,是你绑架的?”

    金禹冷笑着说:“跟你有关系嘛?没关系就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和他的事情,现在咱俩聊的是我跟你的事情。我这一身的伤是姓张的那小子弄的,你和你女友昨晚被虐待,也跟姓张的那小子有关。虽然不是他弄的,但不是为了要帮他,你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许在野问:“你到底想怎样?有话就直说!”

    金禹说:“带我找到张文铎,我打听到昨晚狗标跑了,但他的两个同伙在张文铎手里,我估计张文铎是想用狗标的同伙和狗标做交易换他妈,现在警方也在找这俩人。这俩人如果让警方先找到了,他们会坐牢,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许在野思忖片刻,问:“你要我带你找到张文铎?你知道得这么多,又认识警察朋友,怎么自己不去找?”

    金禹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找不到这兔崽子藏哪儿了,不然我也不会找你。”

    许在野说:“我带你找到张文铎,然后你报你的仇,落在他手里的那两个混蛋归我。”

    金禹笑着说:“聪明,我就喜欢跟聪明人办事。”

    许在野冷笑着说:“我答应你了吗?”

    金禹说:“你可以想想,但要快。如果警方先找到张文铎,那俩混蛋落到警方手里,你就只能看着他们坐牢了。”

    许在野转身出门,出了之后一路上也是有人跟着,直到跟他出了会所的大门。门外负责监视金禹的一组警员,拍下许在野的照片,传给黄丽澄,问黄丽澄要不要跟。黄丽澄思忖片刻,回复警员继续盯着金禹,不需要跟。许在野用手机拨打之前张文铎跟他通话的号码,不出所料,仍是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许在野想见叶如许,便打电话给同事,让同事帮忙打听曲颖的电话,十几分钟之后有了回复,收到了同事发来的曲颖的电话号码。许在野拨打曲颖的电话,电话接通后,许在野先是道歉,随后便打听叶如许的情况。曲颖在电话里说让许在野别再打电话,她不想再见许在野,也不想让女儿再见许在野,随后便挂断电话。许在野又打过去,电话里传来的已是“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许在野推测曲颖已经将他“拉黑”。许在野便想着去叶家楼下去等,想着叶如许父母总归会回家,他盘算着见到叶如许父母后,接着认错,恳求他们原谅,再想办法获知叶如许在哪家医院。

    许在野进入叶如许家单元后,来到叶如许家门口,就席地而坐,背靠着大门,坐在门口。坐了片刻,回想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再次情不自禁,抱着头抽泣起来。对许在野来说,他被欺负,被羞辱,生理和心理遭受双重打击,但仍可忍受。少时丧父丧母,跟爷爷奶奶生活,被同龄孩子欺负的经历,已经使得他有了心理承受能力。对许在野来说,欺负他可以,但不能欺负他所爱的人。欺负他,他也许会忍气吞声,但要是欺负他所爱的人,他便会去拼命。许在野从昨晚到现在,几乎一夜没合眼,闭上眼便是那三个畜生狰狞的脸和叶如许的哀嚎。他不敢闭眼,不敢去想,可紧张的情绪一旦稍微松弛下来,疲劳和困倦便袭来。许在野就靠在叶如许家门上,囫囵睡了过去,数次在噩梦中惊醒,不敢离开,又囫囵的睡去。

    许在野从下午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晚上十点,盘算着不等到叶如许就不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许在野接电话,电话那头先是沉默,接着便传来哭声,许在野听出是叶如许的声音,安慰着:“别哭,……你在哪儿?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叶如许说:“我在安华医院,……还行,我手机不知道哪儿去了,爸妈不让我联系你,我是趁着上厕所的工夫,管人借的手机,……你怎么样了?”

    心之所念,一朝得享,许在野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说:“还行,……我去找你?”

    叶如许说:“过了探视时间,你进不来。”

    许在野说:“我明天去。”

    叶如许说:“我妈让两个亲戚,二十四小时看着我,我爸还找了保安,守在病房门口,我好不容易才能给你打电话,……”

    许在野的手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叶如许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叶如许说嚷着:“你干嘛?我在上厕所,我妈让你们照顾我,不是让你们看着我,我不是犯人,——这不是我的手机,——滚!”

    许在野冲着手机喊了几声,叶如许那边被挂断。许在野大概猜测到是有人抢走了叶如许的手机,虽说叶如许在电话里说了,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医院不许探视,但许在野盘算着晚上过去,相比白天过去,见到叶如许的可能更大些。许在野打了一辆出租车,乘车来到医院住院楼外。许在野试着从正门进去,被保安拦截,说是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不允许进楼探视。许在野围着住院楼转了两圈,发现一个小门,试图拉了拉一扇把手,未能拉开,便再次来到住院楼的大门,还是被保安拦住,许在野费了半天口舌,甚至“威逼利诱”仍旧未能进入,正在许在野和保安推搡之际,又一名保安走了过来,打量了两眼许在野,问:“你姓许?”许在野点了点头。

    那保安又问:“你要看望的人叫叶如许?”

    许在野一时疑惑,但仍旧点了点头,那保安跟门口的保安耳语几句,门口的保安愣了片刻,随后也点了点头,那保安便对许在野说:“跟我来!”

    许在野虽然茫然,但还是跟了上去,那保安并未坐电梯,而是走消防通道,上了两层之后,停下脚步,将一部手机递给许在野,说:“有人让我给你的。”

    许在野想了想,接过手机,保安继续上楼,边上楼边打着电话,低声交谈着,又上了两层楼,穿过一道走廊,许在野刚拿到手的手机响,许在野看了眼号码,并未见过,但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里传来张文铎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想见你女朋友,我替你安排好了,你跟着保安走,按保安说的去做。”

    许在野沉默半晌,问:“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张文铎说:“我没指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许在野跟随保安又爬了几层楼梯,在爬楼途中翻看保安给他的那部手机,发现是一部全新的手机,无任何其他信息,许在野调整手机,将手机号码记了下来。上到八楼,跟着保安从安全门进入病房。保安跟值班的护士低语了几句,护士疑惑的打量着保安和许在野。保安又跟护士一番沟通,护士才颇为勉强的点了点头,护士让保安先带许在野出去,让他进来的时候再进来。许在野又跟着保安出去了,又等了一会,保安收到消息,再次带着许在野进入,直接来到病房门前。保安低声说:“陪床的家属被支走了,你只有十分钟,时间到了就赶紧出来。把你领进来,就已经违反规定了,如果被家属撞见,闹起来,我和值班护士可能就得下岗,……别让我难做。”

    许在野点了点头,随后推门而入,叶如许住的是特护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叶如许见到许在野,一时间愣住了,二人四目相对,都有千言万语,却又相顾无言,许在野扑到叶如许的病床前,抓住叶如许的手,问:“怎么样?”

    叶如许不说话,抱着许在野的头,将头埋在许在野怀中抽泣。许在野抱着叶如许,也是无言,也是抽泣,半晌之后,叶如许才分开许在野,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许在野拭去叶如许眼角的泪,说:“我只有十分钟。”

    叶如许便也不再多问,说:“以后,……”只说了两个字,就再次落下泪来。

    许在野更紧的抱住叶如许,说:“以后,是我们俩的以后。只要你愿意,你的以后,我会永远都在。”

    叶如许也更紧的抱紧许在野,说:“爸妈都不让我见你,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想要把我送国外去。”

    许在野想了想,说:“不管你去哪儿,还是留下来,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叶如许说:“我不想走,……更不想一个人走。”

    许在野说:“我也不想你走,也不想你一个人走。”

    屋外传来保安的声音:“快点儿,时间要到了。”

    许在野说:“我得走了,保安帮我,我不能让他们失去工作。”

    叶如许还是紧紧地抱住许在野,许在野虽不情愿,但还是分开叶如许,说:“我再找机会来看你。”

    叶如许擦去眼泪,说:“那三个畜生还拍了视频,我不想任何人看到视频,——是任何人,包括警察,我爸妈,……还有你。”

    许在野再次抱住叶如许,说:“放心,我一定把视频找回来。任何看过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叶如许抱着许在野说:“你还会爱我嘛?”

    许在野抱着叶如许,胸中有千言,口中只剩唏嘘,说:“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愿意,你的以后,我永远都在。”

    许在野感觉到胸口一阵湿润,叶如许说:“我爸妈,……骂你了吧?”

    许在野说:“应该的,他们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他们。”

    叶如许伏在许在野胸口,轻轻地说:“等我出院了,你带我走,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你上班赚钱,我在家做饭,养只猫,再养两只狗。”

    门外再次传来保安的催促,许在野恋恋不舍的分开叶如许,走的门口,猛然想起一事,又折返回来,说:“这个号码你记住,重要的事情,打这个电话给我。”许在野随后说出一串号码,叶如许听了两遍,缓缓地点了点头。

    许在野说:“记住,重要的事情,打这个电话。”

    门外再次传来保安的催促,许在野再次分开叶如许,先是出了病房门,随后跟着保安又在卫生间躲了一会,之后才跟着保安出了住院部,走安全通道下来,出了住院楼,在门口的时候,保安又叮嘱了一遍,说是让许在野探视的事情,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不然他就有可能丢工作。许在野谢过保安后,打车回家。

    许在野回到家,安井便迎了上来,询问许在野发生了什么?许在野不愿让安井知道,敷衍几句就回了房间。安井在外面敲门问话,许在野不开门,还让安井不要再吵,再吵他就再也不回来。许在野在门内,听到了安井的哭声,安井哭着哀求许在野开门,许在野被触动,但还是狠下心来,没有开门。他遭遇了危险和羞辱,不想连累到安井。许在野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回忆在病房里与叶如许相拥的片刻。许在野忽然想到什么,找出保安给他的那部手机,看着手机里唯一的一条通讯记录,陷入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