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逍遥摸了摸鼻子，随口一编：“这个婆婆我之前就认识，和我朋友的妈妈玩得很好……希望老人家早点好起来吧。”

    聂益春没有多想，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往办公室去了。唐逍遥目送着他离开，走出大门的时候脸上的笑才稍微收了起来。

    黎明问：“真认识？”

    唐逍遥点点头：“真认识。”

    他确实知道这个人，因为黄兰芳把她写在了日记里。在日记本里面的联系方式上有这个名字。如果唐逍遥没猜错，她应该就是找了当地人导游的“老王”。

    这下不用联系了。唐逍遥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总感觉有人在作对呢？

    冥冥之中？时也命也？他总觉得有人不愿意让他前往那里，但这接连的事情都该被称作“意外”，彼此之间没有什么逻辑。

    因为在琢磨接下来的事，唐逍遥吃饭有点心不在焉，最后还是黎明结完了账问他要不要走，才给一声回魂。和黎明道了别，约定好之后再见以后，唐逍遥一个人晃回特事办，开始联系自己想要找的第三个人。

    不，不是他要去找，而是要等这个人主动来找上他。

    唐逍遥再次打开那个视频软件，播放量如他所料相当低，只有两个赞。他没被举报虚假宣传下架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咧了下嘴。

    正经人恐怕都不会点这个外观就花里胡哨的视频，很容易给人一种马上要被骗走的感觉。但他姜太公钓鱼，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也不想让太多正常人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他点开消息提醒之前心情略微有些忐忑，不敢保证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行得通。饵撒下去能不能钓起来鱼、钓起来的是不是他想要的鱼，都还是未知数。

    但当他看见“未关注人消息”那里有红点时，就忍不住稍微扬了扬嘴角。

    来了。

    他点开一看，眼中笑意更深。是个灰狼头像的人给他发的消息：“你认识那小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但唐逍遥也就发了一个视频，两人的对话就差互爆小小飞的个人隐私了——唐逍遥没有。

    唐逍遥心里想，我不认识那小子，但我认识你。

    准确地说，唐逍遥两个人都不认识。但他之前就注意到，小小飞的评论区里时常出现这个叫做“探野队-狼哥”的人。唐逍遥最先看的是小小飞最后发的视频，除了置顶那条以外，这个狼哥几乎在前面的每条视频里都给出了质疑其真实性的评论，甚至和小小飞的粉丝吵了一百多楼。

    那些评论语气挺冲的，热度还挺高，想不注意都难。

    这个狼哥光看名字就知道和小小飞存在业务冲突，所谓同行相见分外眼红，也许是看不得小小飞有流量。但唐逍遥在狼哥的主页里确认过，这个人比小小飞要专业很多，发布视频没有小小飞那么频繁，但看得出来是踏踏实实登过山钻过洞探过险的。他从一两年前就在发布视频了，现在粉丝并不少，至少比小小飞多得多。

    这种人应该不会觊觎小小飞那点粉丝数，何况真要两家对比，只是粉丝之间也能吵起来。那时候就只需要看他们谁抢先发布一条“各有特色，大家互相包容、一同进步”的内容，就能解决事情的同时彰显一下自己不凡的气度与广阔的胸襟。唐逍遥可是互联网的时代弄潮儿。

    但是，这个人不仅出现在小小飞的评论区，甚至还亲自下场吵架。唐逍遥起初还有些好奇，到底是多大仇才能让这个人纠缠着这个小网红不放，后来发现他在小小飞最早最无聊的那些视频底下也有评论，而且是正向性评论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出了问题所在。

    他更倾向于认为这个人是小小飞的朋友，或者曾经是小小飞的朋友兼前辈。如果是这样的关系，小小飞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应该最先能察觉出来，同时，也许因为这其中存在某些事，才导致他们之间闹得像现在这样不愉快。

    二人的关系转折，应该就发生在小小飞从天宝山归来之后。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吹天宝山有多山清水秀或者多惊险刺激，也不指望能吸引到什么人，小小飞也没有那么多死心塌地跟随他的粉丝。但“天宝山”和“小飞哥”本来就只是一个信号——只针对特定人群，关注“天宝山”和“小小飞”的人才会敏锐捕捉到的信号。

    他需要让这些人知道，有一个和小小飞有一定渊源的愣头青有意向前往天宝山一探究竟，并且手上真假参半地掌握着一些他们不具备的信息。

    比如这个狼哥。

    唐逍遥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但确实需要狼哥的帮助。

    他手指在额头上点了几下，思考了一会，上网搜了搜“小迷弟用词”，把自己恶心到之后才给狼哥发过去第一条消息：“我关注小飞哥很久啦~前段时间有事，刚刚才知道小飞哥去世了TT，狼哥也是小飞哥的粉丝吗~”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再加上几个波浪线。但他觉得有点用力过猛，怕把对方恶心到，于是作罢。

    对方否认地很快：“我才不是。”

    唐逍遥本来还在打字想问清对方的来意，正在琢磨用词，就看到狼哥已经发来了一条消息：“你这次去天宝山那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和小飞哥私下也有联系~之前我问他怎么变得这么猛，他说天宝山之行给他带来了很多改变，所以我想如果要追随小飞哥的脚步的话，应该要从他的出发地开始吧~”

    狼哥那边没有回复。唐逍遥一只手把手机挪得离自己远了一点，一只手托腮，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说。狼哥的性格比他想象的要直率很多，似乎并没有恨乌及屋地对他有什么意见。而且，他看起来是可以就事论事的类型。

    如果真的要和这种人一起进山，也许会省下一些麻烦。

    就在唐逍遥以为自己给出的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让对方宕机，或者波浪线实在太恶心让对方呕吐去了，一时半会得不到回复的时候，就感觉到手机振动了一下，狼哥发来了一条新消息：“那小子跟你说别的没有？”

    唐逍遥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小飞哥说天宝山上有天宝菇！吃了之后就能功力大涨，突飞猛进~”

    对方似乎终于对他的语气忍无可忍，发来一串省略号。唐逍遥哎呀了一下，想这阿谀奉承确实有点过火。

    但对方还是回复了：“我去过天宝山，那里的天宝菇没有他说的那么玄。”

    这件事唐逍遥知道。毕竟淑芬农家乐的那条评论里提到了天宝菇，看来当地人是会食用的。

    他轻轻一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但狼哥不也不知道他怎么变化这么大，不是吗？”

    对方再次陷入了沉默。

    唐逍遥眯着眼睛看狼哥发来的消息。他去过天宝山。

    这种装备齐全的人有目的性地去天宝山，当然不可能就在避暑山庄农家乐里面喝两口刨猪汤就走。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搜索过一定范围的山区，却依旧一无所获。按狼哥的行动力，这个范围到底有多大不好说，但肯定是能让他都放弃的程度。

    唐逍遥短暂考虑过，也许是当时天宝菇规模尚小，不容易被发现，但这种蘑菇在当地人那里是做了端上餐桌的食物，狼哥他们可能也喝过什么天宝菇汤锅之类的东西。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引发小小飞和黄兰芳变化的那个“核心”的地方，某些特殊的天宝菇，是需要一定契机才能发现的。也许是障眼法，也许是“阵”，总而言之，他们是具备了某些条件才成功进入的，而狼哥没有具备这个条件，所以被拒之门外了。

    天宝山里面，有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于是唐逍遥扬起嘴角，活动了一下肩膀，索性也不装了，在狼哥反驳他或者最终承认自己一无所知之前，轻快地敲了一行字：“我知道进山的路。”

    这回沉默没有持续很久，狼哥就发来一条消息：“什么时候出发？”

    “这周六。报个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