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逍遥戴上口罩，朝黎明点了点头：“来都来了。”

    虽然一路上的经历多少有些离奇，但是他们是为了黄兰芳的事情而来的，这个目的唐逍遥倒还是没有完全忘记。

    唐逍遥翻过窗子爬进去，发现整个地面应该是经过某种特殊处理，和外面一样，最表层凝结成块。

    黎明跟着他翻进去，落地的时候多跺了一下地面，似乎在想什么。

    这个房间与其说是他们最初猜测的什么都没有，或者是类似仓库一样的东西，倒不如说更接近某个人的书房。在靠近房门的一侧，有一张单人床，而在另外一侧，有书桌和一个铁的资料柜。柜门已经被从外面暴力破坏了，里面的东西显然已经被人取走，看白色物质的覆盖程度，应该和取走台子上东西的是一个人，或者同一帮人。

    那具腐尸靠在墙角，已经高度腐烂了，露出来的骨头上有很多增生的结节，形成了一串一串串珠样的改变，但又似乎比正常人类的骨骼要短上一截，就显得很畸形。尸体穿着款式看上去有点老气的衬衫和裤子，面料还是的确良，摸上去滑溜溜的，一直没有腐坏，看来死去的日子是个夏天。

    光通过面容已经无法判断死者的年龄和身份，唐逍遥搜了搜这个人身上的东西，发现已经被人摸过一遍，就连裤子内袋都给掏了出来，还没有塞回去。

    这具尸体和那个柜子曾经被那种白色的东西埋住，但又被人为地挖了出来，因此不曾被覆盖。唐逍遥可以想象，外面的人想要破坏窗户的时候，里面的东西爆炸了，白色的絮状物喷涌而出。猴子们避闪不及，但外面的人身手很好，躲过了爆破式的袭击。

    而且，看样子此人的装备也不错，至少能应对现在的这种情况。

    另外，唐逍遥的目光在猴子的尸首表面停留了一会，又看了看那具腐尸，看了看那个柜子，心想，它们三者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才能让这个来人费心把它们从喷涌而出的白色物质里面挖出来。

    黎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正蹲在猴子边上检查情况。他居然摸出来一副橡胶手套，将猴子翻过来检查背面的时候，忽然有东西从猴子的头部漏了出来。

    黎明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手，那个漏出来的东西就依从惯性流了一地。唐逍遥大概猜到那是什么，移开了目光，去检查桌上的东西。

    他从包里找到之前的刀片，刮掉桌面上覆盖的东西。他注意到那些东西手感并不像蘑菇，而是像混合了某种东西以后的絮状物形成的凝胶，刮起来有一种雪块的感觉，沙沙的颗粒感很重。

    他用手拂去那些颗粒状的物质，桌面上果然什么都没有。要是有资料或者书本的形状，恐怕这个先他们一步来的人应该也会发现并且带走。但桌面上留有一些写写画画的痕迹，看来使用者并没有特别良好的书写习惯，有时会在桌上直接演算。

    其中很多东西都没头没尾，还有很多“天宝菇”一类他知道的词，不过“天宝菇”旁边拉出一个小箭头，旁边跟着一个“太岁”。唐逍遥皱了下眉，他知道一些有关太岁的民间传说——不是说那颗星星的名字，这是在说天宝菇吗？

    剩下的估计也就是随手写上去的一个算式或者句子，不过唐逍遥还是一一拍照留了下来。他手机没多少电了，手动充电的设备也扔在之前的旅店里，唐逍遥看了一眼电量，真的很怀疑自己有没有等到把这些图片导出来研究的时候。

    不过，当他看到桌面某一个位置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

    那是几个涂鸦的小人。

    涂鸦的小人是用细头马克笔画上去的，底下还有一些铅笔涂出去的线条，看得出来是铅笔起草，然后再用更清晰的油性笔描了一遍。这个绘画者应该非常重视这幅图，似乎一开始是一时兴起的随手涂鸦，后来逐渐意识到这件事非常重要。他凑过去看，看到的是动物。

    虫，鸟，看起来是狐狸或者黄鼠狼的东西，猴子，还有个看起来像火柴人的东西。他之所以不说那是火柴人，是因为在正常火柴人的结构基础上，它的圆脑袋上面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圆滚滚的白色的圈，看起来像戴了个帽子，或者是双头人。

    猴子和双头人之间有两个箭头，似乎是互相转换关系。这个唐逍遥倒是理解，毕竟他见过了。

    五个动物排成一排，图案的大小也由小到大。虽然线条相当简约，但看得出来是这么回事。唐逍遥摸了摸下巴，第一反应是五禽戏，但五禽戏是虎、鹿、熊、猿、鸟，只有两个能对得上号。这看起来更像是捕食关系，但是人应该也不用吃猴子——唐逍遥忽然想起那个猴子脑袋里流出来的灰白色的东西，又想起名为猴脑料理的菜，整个人一哆嗦。

    但愿不是这个意思。

    唐逍遥叫黎明过来看看，黎明应声走过去，问：“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图是什么意思。”唐逍遥一回头，先看到黎明举在胸前那双手，立刻往一侧让开了。幸亏他戴着手套，因为上面蘸着一些灰白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黎明注意到他的目光，先解释道：“表层的东西被某些人铲除带走了，我试图复原来着。”

    唐逍遥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然后又问了一遍：“你看，这个图，是食物链吗？”

    黎明凑过去看了一会，回头跟唐逍遥说：“不是，猴子不吃黄鼠狼。”

    在没有大型的猎食性动物的地方，狐狸和猴子基本就是一条食物链的顶级消费者，彼此并行，最多就是竞争关系。唐逍遥总感觉这里面有点什么东西，思考了一会，决定对准了多拍几张照。

    黎明想了一会，说：“感觉更像天宝菇的寄生顺序。如果虫是最先被感染的，那么吃了虫的鸟、吃了鸟的这种……动物，都会被传播。猴子和人之间存在某种转换关系。”

    唐逍遥觉得有道理，用刀片去刮开更多的区域，有种刮刮乐的感觉。

    刮完了一片区域，剩下的内容就没剩多少了，毕竟这些都只是此人的随手涂鸦而已。唐逍遥拂落那些碎屑的时候，忽然发现按着这个桌子的厚度，底下应该还有个抽屉。他尝试着处理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一道痕迹。他手上发力，将那个抽屉一把拉了出来。

    里面有个红包。

    唐逍遥想，私房钱吗？

    他对他人的财产没有任何觊觎之心，但是人都有那种什么东西都要拆开看看的爱好。唐逍遥想了想，还是抽出来打开了。

    原本红包外观就很薄，里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没想到竟然一分钱都没有，而是一张薄薄的纸。纸是那种有点脆弱的老式信纸。他权衡了一下，既然装在红包而不是信封里，应该不是他人的家书。何况这张纸背面几乎能看到里面写的什么，似乎没什么内容。

    于是他展开看了看，上面只写了四句话：“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个诗是什么意思？写在这里怪莫名其妙的。

    但他忽然想到现在不知所踪的大猴子之前也提到过“白玉京”，忽然想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但他有些不确定，于是想问问黎明征求一下意见。

    他很自然地侧过头问：“你看看这个纸，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黎明的声音却从另外一边穿来：“什么？你等一下，我摘个手套。”

    唐逍遥愣了一下，侧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人。那是一个有着一头如瀑长发的人，长着和黎明有八分相似的脸，个头却要矮上一截。那双非人的金黄色眼眸，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